这场因师叔的深切关怀而促成的交谈,时长甚久。
期间,二人自不可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言皆是有所保留,间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然其话中之深意,却也足以教人明白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
故而,此行的“有要事相商”,实乃荀老夫子的刨根问底,儒家的二位当家可谓是受害匪浅。
然,此番长谈,他们亦非全无所获。至少,他们自师叔的口中探出了自家大师兄的些许过往,但,也仅是零星半点而已,以致他们不得不在心中喟叹,师叔的口风甚紧哪!
而当他们自雅间竹舍离开时,已近亥时。
茫茫夜色夹杂着阵阵寒风,心情欠佳的两人一路无言,直至小圣贤庄后门前,张良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吱”的一声门扉启阖之音,而后,一高挑身影自门内侧雍容踱步而出,
“二位师公可算回来了,茗儿久候多时了呢!”
颜路甚是眼尖地发觉张良的眸色不善,遂而不得不开口以打破此时的沉寂,
“让公主殿下久候多时的,该是子房。请恕颜路先行回房!”走时,还不忘丢给自家师弟一个“要你辛苦了”的眼神。
稍顷,嬴茗缓步上前,仰首深情凝睇着这个自己苦苦追逐了十数年的男人,语露忧伤,“子房哥哥,你是否还在为当年之事而怪责茗儿?”
他因着这声“子房哥哥”微眯起厉眸,而令他心头骤然起怒的,是她言中之“当年之事”。
然,今时今日的张子房,早已深谙世事,纵是于盛怒之下,亦能心如明镜,面若止水。
须臾过后,他略微后移一步,声线漠然,
“公主殿下,容子房提醒一句,于课上,你需称我一声‘三师公’,至于课后,则可喊一声‘张良先生’。唯独那声‘子房哥哥’,张良实不敢僭越,还请自今以后,莫要再唤了。”语毕,他抬眸觑了一眼此时阒黑的天色,续道:“更深露重,为免受凉,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回房安歇吧,莫忘了明日还有早课。”间或顿声,他拱手一礼,“请恕子房先行告辞!”
如此决绝之言,令得嬴茗登时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作片刻的逗留,径自入门回房。
稍顷,她缓缓低垂下头,面露阴霾,
“都四年了,你还忘不了那个贱人么?”继而,她冷笑一声,阴沉低语,“真可惜,她早早便死了。”子房哥哥,这都要怪你呀,原本着,我亦不想那般对她的,毕竟,她们同为女子,不是么?
另一边,正准备推开房门的张良由人自身后唤住,闻声略有诧异,随即回首笑问:“师兄不是回房了么?”
颜路迈步近前,笑带揶揄,“我若不离开,你如何干脆利落地打发那位公主殿下?”
额……二师兄不愧是二师兄。看来,今夜是逃不了了。
随后,二人转入里屋,方一落座,颜路便开口直抒来意,
“子房,告诉我,你这两日在作何打算?”
“打算是以目的为前提而作下的,师兄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他手扶竹杯,唇角带笑,摆明了是不准备轻易说出自己的计划。
闻言,颜路墨眉微敛,正色回之,“你少有执念,然,这些年来,那位姑娘却始终牢牢占据着你心内一角,且已呈根深蒂固之势,以致你至今都无法放下,可对?”
“一半吧!”他勾唇淡笑,后又瞬即扬眉,予以反问,“那师兄,你又如何呢?”
未料对方反有此一问,颜路面色不由一怔,默了须臾,温声缓道:“缘份二字,本便不可强求。”
强求么?当年的他,确是想要强求的,但如今……他单手轻晃竹杯,凝视着杯中泛起的淡淡波纹,于心内周旋盘算。
见状,颜路深知多说无益,唯有改弦易辙,点到即止,遂缓作起身,
“子房,无论你作何打算,定要谨记一点,世事多舛,人心易变,我们儒家处乱世之中,不可有半步的行将踏错。”
……
当小圣贤庄的二位当家秉烛夜谈之时,他们话题中的主角亦是不遑多让……
“墨墨,见到昔日情人的感受如何呢?有没有喜极而泣,投怀送抱哩?”夕言立志有生之年,定要看到她家墨墨面露娇羞、柔情似水的模样,就算仅一次也好啊,奈何,至今仍未尝所愿,忒是可怜呐!
见眼前人一脸的揶揄坏笑,甘墨由此决定,定要给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些苦头尝尝。是而,她抬手微拢过耳畔青丝,嫣然笑道:“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乍闻得此言的夕言登时扑向方桌对面的她,目色灼灼,万分激动,“什么事,什么事,要跟哪位昔日情人破镜重圆么,是公子,还是张良?”
她顾自摇首,续而微蹙眉头,语泛不解,“当年,你分明是去救的卫庄,若说要有情感纠葛,那也决计牵扯不上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颜二当家。对于此事,你至今缄口不提,想必,其中必有不少曲折了。”
“额……”果然,这反击力度着实够强,以致夕言顿时噤声,随即默然低垂下头。
良久过后,她神色黯然,再度发声,
“墨墨,你只知我是因颜路而受的情殇,却不知起因为何,可对?”
嗯~~,言儿这是要坦诚倾诉?那她可要洗耳恭听了。
……
一个时辰过后,诉尽往事的夕言起身离去。
其后的整整一刻钟里,甘墨陷入坐定、不动如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