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已进至一百步!”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后面的弓弩手中各自站出一名军官,将手中上好弦的神臂弓遥指上天,然后齐齐抠动扳机。刘禹从望远镜看到,那些弩箭先是高高飞起,接着迅速落下,正好掉入进攻的敌人队列中。
“距离够了,开始齐射!”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弓弩手一侧的旗手挥动手上的三角小旗,几排神臂弓整齐地举起来,小旗落下,阵中猛地响起一阵弦响,数千支弩箭飞上了天空,带着摄人的尖啸声落入大队步卒的头上,尽管很多人举起了盾牌,还是有些人被射中跌倒。
箭雨让进攻的敌人加快了速度,而这也是正是刘禹发动抛射的主要原因,等到他们再近一些,弓手们也加入了其中。一时间,空中被箭矢布满,敌军步卒们开始拔脚下狂奔,跑得最快的人赫然发现一张大网横在前面,而自己却已经收不住脚了。
“扑通、扑通”的跌倒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来,大队的敌军步卒被挡在了铁丝网外,前面的人仆倒在上面,后面的人仍然被挤着踏了上去,原本气势如虹的冲锋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各队自行发射!”随着刘禹的命令,弓弩手们开始尽情挥动手上的武器,毫无阻碍地收割着不远处的生命。阵中的几万刀枪兵和将校们目瞪口呆地成为了看客,李庭芝突然发现,野战还能这么打,杀人居然如此轻松。
他亲眼看到一个敌军很聪明地将手中的大盾辅在脚下,可暴露的身体就马上成为了箭矢的最好目标,不得不说敌人还是很英勇的,他们用自己同僚的尸体当作踏板,仍在不屈不挠地试图冲过来。
可是这铁丝网足足有四道,等到有人已经要爬到第三道铁丝网的时候,整个进攻的队伍就已经损失十分惨重,再也难以为继了。退回去的敌人毫无意外地再次被弓箭照顾了一番,李庭芝大概估计一下,能活着回去的恐怕不会超过三成,短短地时间里,敌人就在这铁丝网前扔下了数千具尸体。
敌人退却之后,前排的长枪手拔出长枪走上前去,他们的任务却不是杀人,而是用手中的长枪将铁丝网上覆盖的尸体和其他事物挑开,以便迎接敌军的下一lún_gōng击,当然也顺手给未死透的敌人补上那么一下。
“唉,可惜了!”刘禹喃喃自语地望着前方,似乎对结果并不满意。
“可惜什么?”李庭芝眼含不解地看向他。
“没有更多的铁丝,只能布下这四道,如果敌人下次还这般拼命,有可能冲得破也未可知。”刘禹说的是心里话,他自己也没想到效果会有这么好,还好敌人找不到门板之类的东西,不然一样能破解。
李庭芝哑然失笑,冲破了又如何,这么沉重的打击之下,他们如何再面对后面的刀枪盾墙?不要说步兵,就是鞑子骑兵的冲锋也很可能难以奏效,没看到那几名撞到网里被活捉的鞑子信使么,这会还绑在后面呢。
这一次,阵后的董文炳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铁网是如何作用的,被杀掉的那个汉军千户没有说谎,可是现在也只有将错就错了,他没有时间来后悔,如何攻破那个东西才是当务之急。
他和阿刺罕联合发动的这次攻击,一共损失了超过五千多步卒,不能再这样子一**地送死了,必须一击而定。询问了逃回来的军将,董文炳大致明白了那个网是什么。
一时间,他马上想起了攻城时用来渡过护城河的长梯,可惜啊,昨晚的攻城行动,将大营中准备的这些东西全都消耗殆尽,这也是他后来停止攻城的原因,那么现在呢,要怎么办?
营中还有回回炮,不过等它们被移动到这里,只怕天都快黑了,董文炳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敌阵,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宋人的正面很宽,足够他展开军力,他有些不信,就凭现在还剩下的六万多人,全线发动攻击,会冲不过去。虽然没有长梯,但盾牌还是足够的,只要能冲过那个该死的铁网,他相信凭这些士卒的实力,一定能将那些宋人击败。
“去通知阿刺罕上万户,全军一齐攻击,这一次务必要破敌。”董文炳下定了决心,便转头朝自己的亲兵吩咐下去。
林溪是溧水县境内一条宽度不大的小河,最终西向汇入溧水,只不过若是雨季来临之时,河水也会暴涨,那时便不可能直接淌水过河了。河中段有座石拱小桥,连接着两边的官道,通向溧水方向的这一侧是一处略高的小坡地,斜斜地向下延伸开去。
此刻,保康军承宣使、都督府军事张世杰就将他麾下的三万多鄂兵背靠林溪列出一个横阵,整个大阵绵延数十里,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巨鸟,挡住了前方鞑子骑兵前进的道路。这个大阵与刘禹等人在建康城下所列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分成几层的标准对抗骑兵阵型。
说来也巧,交战的双方其实都没有摸到对方的踪迹,在此对阵完全就是一场遭遇战。张世杰带着人穿过银树东坝地区的时候,刚好经过了那片战场,一走出山区,满地被吃成骷髅的无头尸骨便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默默掩埋了同僚们的遗骨之后,溧水河边的惨状再一次考验了他们的心志,原来那些失去的头颅都被堆在了这里。近万颗头颅垒成的骨塔让这些转战千里的百战老兵都不由得痛哭失声,根本无须做任何动员,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来。
这些士卒全都来自荆湖北路,而那里已经失陷,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