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骂声、惨叫声、间或还夹杂着皮鞭抽到人身上的“噼噼啪啪”声,地上带着血色的污水横流,身边不时抬过一个人事不省死活难料的人体,这就是李庭芝走进州府大牢时看到的情景。掩着鼻也法阻挡那难闻的气味,他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从和州一路紧赶慢赶,路过巢县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的驻军早已经开拨,于是,李庭芝带着许文德所部三千余人县城都没进,只略略停下补充了些吃食,就马上沿着官道奔向了庐州,他当时便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结果还没到地,在路上就从行商那里得知了庐州果真出了事。
夏贵被人刺杀了?这消息如果还不够让他吃惊的话,那么接下来入了城之后到了群龙无首乱成一团的帅府,李庭芝被人告知下手行刺的居然是鞑子,这怎么可能,虽然夏贵表面上没有还没有投向鞑子,但从年初以来一直表现得很合鞑子的意啊,迷惑不解的他于是提出了要亲自去看看刺客。
易先生被缚住了手脚绑在一个大木头架子上,整个人撑成了一个“大”字形,现在披头散发地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豪商模样,他的身上还穿着不知道谁给套上的黑衣,一道道的鞭痕布满了全身,将那衣服撕成了零散的碎布条。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主使?”李庭芝看着眼前这个头耷拉下来不知道相貌的人问道,陪他前来的正是夏贵的亲信幕僚,自出事后,便掌管了城中政事,不过因为职务低微,那些领军的武将们都没当他一回事,整天在帅府吵嚷,他也毫无办法,直到位高权重的李庭芝入了城,才松了口气。
“正人,此人自称姓‘易’,来城里已经一年有余,人人都知道他们来自元人那里,平素也曾入府试图劝说大帅投鞑,一直被大帅所拒。估计就是因为此事,他等便丧心病狂地下了毒手,我们是在行刺地附近抓住他们一伙人的,当时个个身穿黑衣手执兵刃,目睹的军士很多,可谓铁证如山。只是这厮嘴硬一直口称‘冤枉’,简直顽固至极。”
幕僚恨恨地指着易先生说道,这年头找个靠谱的金主不容易,更何况是一路帅臣,眼前这人既砸他的饭碗又杀了人,怎能不让他记恨。李庭芝一听这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矢口否认,心里已经有了些疑问,围着那个架子左看右看了半天才站定。
“先将他解下来,把人弄醒,本帅要亲自问他。”李庭芝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他带来的亲兵不等那些狱卒动手,自己就上前解开了易先生的手脚,将他抬下来,人已经昏迷过去,无法站起身也坐不了,只能就这么平放到地上。
几个狱卒从外面打了盆清水,就这么淋到他的头上,被这么突然刺激了一下,易先生悠悠醒转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身上的刺痛似乎在提醒自己的遭遇,从没吃过这种苦的他痛得冷哼起来。
“你等先出去,把门关上,没有本帅的招呼,谁都不准进来。”在李庭芝的示意下,他的亲兵们将幕僚和狱卒请了出去,并把守住了牢门,幕僚等人也不知道这位李帅有何用意,只得无奈地待在了外面。
浑身抽痛的易先生被亲兵扶起来,坐到了一张椅子上,为防他暴起作乱,两个亲兵一左右将他挟住。易先生强忍着疼痛打量面前的这位高官,没有上来就抽打,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生的机会。
“现在只有本帅在此,说吧,你口称‘冤枉’,那你要如何解释当时的情形?”李庭芝站在两步之外,这个距离应该足够安全了,他来这里一趟也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些自己的猜想,因为就在听到夏贵的死讯时,他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刘禹的那张脸,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根本应该都快到临安府了才对。
李庭芝的这句问话听到易先生耳中让他莫名地激动,终于有个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了,不像那些该死的军汉,只知道一味地动刑,逼他承认自己主使了刺杀行动,天知道,他就算是在被抓的时候也并不知道夏贵被行刺了。
“这位贵人不知道如何称呼,不瞒阁下,某确实是大元官吏,现任中书右丞行枢密江淮房知事之职,某与手下入城以来从未做过不利于尔等之事,相反为贵方商人提供了无数便利之举,贵人若是有遐,不妨在城中打听一二,当知某绝无虚言。”易先生艰难地抬起手作了一礼,接着开始详细地述说。
这是一个聪明人,明知道身份瞒不过,素性先承认下来,李庭芝玩味地思索着,如果这真是刘禹干的,不得不说他找了一个足够份量的替身,他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某在庐州城中开了一家商栈,平时也经营一些北货,素来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在城中也是有口皆......”见那位高官似乎在认真地听着自己说话,易先生事无巨细地慢慢回忆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冷不防就被人打断掉。
“废话少说,拣要紧的地方讲!”一个亲兵喝止了一声,吓得他赶紧住了口,看看那位高官背着手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什么,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是,是,这就快了,那日里,一位自称是江南行商的前来找某,说要将他的东家介绍与某认识,还有一批要紧的货要送往北边,实不相瞒,那货有些来头,为了套出他们的来路,某便着意交结于他,可谁曾想......”易先生现在回想还直叹气,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喔,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