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处一样,谭州大营位于湘水一侧,这是为了便于取水和汲食,而在每日里,军士们都会迎着朝阳和江风开始晨练,那些整齐划一的军阵,经过日复一日的强化,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的记忆中,变得机械和准确。
这是一支多达五千人的禁军,全部来自一路之隔的江西路,枢府之所以将准许他们全军调离,为的就是加强荆湖一线的防备,因为李芾的离开,本路的守备已经极致空虚,这是违反常规的做法,却也是不得已。
离着营门不远处的江岸边,一匹战马低着头在江边汲水,而一旁的大石上倚着一个男子,身着甲胄,头盔放在脚下的卵石滩上,他拿着一把长刃,在江水里浸了一下,然后就着石边开始了磨砺,铁石相交擦出了“哧哧”的火,同样的刀,在石头上还放着一把,刀身离鞘一半,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磨了好一会儿,男子将刀拿在手中,对着天空观察了一下锋口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严峻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迷茫。
“钢刀虽利,难斩无义之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男子转过头,一个身着长衫的年青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后没有人跟着,也没有骑马,难怪自己一点都听不到动静,他的面上一凛,将手中的长刃插回鞘中,俯下身去双手在江水中洗了洗,才站起身走向了对方。
“不知先生是......”因不知对方来历,他的话虽然客气,却没有行礼。
“在回答都统的话之前,可否请问一事?”
“你识得密某?”男子的面色不变,但是眼神显然多了几分戒备:“说吧,找某何事?”
刘禹背着手,丝毫不以为忤,打量了男子一番才开口说道:“某与都统是初识,不过闻名已久,特来想问都统一句,为何你不随黄某人弃城而逃?据某所知你与你的这些部下都不是本地人。”
“你说得不错,制帅昨日邀某一同出城,被某拒绝了。”男子的面上一片黯然:“逃?逃到哪里去,今日可以弃了谭州,明日便是荆湖、江西、两浙,京师么?你说得不错,某与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可如今奉调到此,便没有打算离开,至于死于何处,都是大宋之土,又有什么分别。”
说完,他的神色变得冷洌起来,目光直刺对方:“尊驾若是自北边来,便无须再废话了,告诉遣你前来的那些人,佑,与诸军静候尔等,就在此城。”
男子便是随着制帅黄万石一同赴任的谭州都统密佑,刘禹看着对方变得有些不善的眼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从袖笼中拿出一个事物,隔着几步远就这么扔了过去。
密佑下意识地用手一接,入手处竟然有些沉,事物不大,方方正正地,通体黄澄澄地,头上是个虎头按钮,而底端刻着几个篆文小字,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些字的意思......荆湖南路安抚制置使司!
“你们......”密佑陡然色变,戟指着刘禹惊呼不已:“你们把制帅怎么了?”
“黄万石身为守臣,弃百姓于不顾,孤身出逃,本帅按制,已将他拘押,待明正典刑后,再交由朝廷处置,眼下荆南无帅,你可以权摄此职。”刘禹指了指身后的谭州城:“如今鞑子已然占据岳州,南下就在须臾之间,你要做的是,赶紧......”
没等刘禹把话说完,腰间的一个事物突然发出了“嘟嘟”声,他拿出来按下接听键,在耳边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鞑子前锋已近湘阴,城中知县开门出降了,密都统,马上让你的人接管城防,要快!”
密佑二话不说,返身就去江边拿起自己的头盔和佩刀,虽然他依然存着一份疑惑,但是很显然,如果是元人的细作,绝不可能提醒他做好守备,更何况对方不过区区一个文人,又跟在自己的身边,带着这种疑惑,两个人一个跑向军营的方向,一个则朝着城门奔去。
湘阴县离着潭州州治所在的长沙县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就算沿着湘水而下,最多也就两天功夫,元人来得如此之快,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通过李十一留下的探子,刘禹知道那不过是他们的前锋,就算是前锋,也足足有三万多人。
桥口镇位于湘水边上,距离湘阴县和潭州差不多是同样的远近,因为即将面临兵灾,老百姓大多已经逃离了,或是去了乡下避难,或是向着谭州城的方向,此时的镇子上显得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队十余人的骑兵从通往湘阴的官道快速驰来,马蹄声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看着眼前破败的情景,为首的一个蒙古人皱起了眉头,在一个茶肆前勒住了马。
“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人,你们几个,寻些草料来,其余的,下马休息。”他抬头望了望天,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一刻。”
镇中的一屋顶上,施忠趴在那里,眼都不眨地数着镜头里的人数,这伙侦骑显然是元人那支前锋的哨探,前出超过了七十里,不光是大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不过十五人,经历了数次大战的他没有丝毫地畏惧,这些人当中,有四个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还有三个不知道在找什么,其余的都下了马,进了一间茶肆,找出主人留下的水和炉子,围着一张桌子高声谈笑,用得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除开留在谭州城中的,此刻能供他调遣的大约有一百人,都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