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是从皇宫里出发的,几人一早就进了宫来问候,上车之前,一直跟在凌祁祐后面难得很安分没有多事的凌璟突然开了口,问凌祁祐:“听人说,先帝是被陛下您给弑杀的,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也不小,他身后跟着的凌琛和凌珏两个俱是听到了,这会儿也都状似漫不经心,实则都在注意着凌祁祐的反应。
关于这事,从凌祁祐登基起传言就没有断过,只是没人敢明着议论而已,敢当着陛下的面说的,宣王绝对是天下第一人了。
凌祁祐转过身,抬眼睨向他,凌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甚至带上了几分戏谑,半日之后,凌祁祐嘴里蹦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语调没有多少起伏,就只是陈述事实一般,话说完他便直接上了车去下令出发。
一旁抱着小馒头的萧楚谦白了因为凌祁祐的反应笑得更乐的凌璟一眼,跟着上了后头的那辆车。
百里的路程,不过两日也便到了,鹿山镇就在鹿山下头,不单是先皇,开国皇帝的陵寝也在这边,还有陪葬的那一批开国时的功臣烈士,也包括凌祁祐的外公,而山脚下的鹿山镇便修建有供后代皇帝来祭拜时临时驻跸的行宫。
到鹿山镇的时候是第二日傍晚,凌祁祐下令,暂住一晚,等到明日再上山去祭拜皇陵。
正值冬日,园子里梅花开得灿烂,凌祁祐缓走近,看着眼前这有如去年在东宫外看到的如出一辙的场景,便就微怔愣了住。
身后的人小声嘀咕:“这梅花怒放的景色倒是真好看,可惜宫里的都被砍了……”
侧着身子的凌祁祐慢慢转过眼睛,一旁的萧楚谦抱着小脸冻得通红却似乎很兴奋不停制造响声的小馒头,正嘴里不能停地念念有词。
他微蹙不起眉,略显不耐道:“谁让你把太子带出来的,朕不是让你给朕在屋子里守着他,让他安生一些?”
萧楚谦不以为然:“成日里闷在屋子里要闷坏了,殿下自个喜欢这外头的风景,带他一块出来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凌祁祐瞳孔微缩,目光从萧楚谦脸上转到了他怀里不停傻笑还在淌口水的小馒头身上,顿了一顿,吩咐身后的小丑儿:“都砍了。”
“啊?”
“朕说,这些树,都给朕砍了。”
“……”
何必呢,这话,不单萧楚谦想说,连丑公公也想劝了,当然,看着凌祁祐冷淡的眼神,到底话到嘴边又还是咽了回去。
萧楚谦摇了摇头,心下有几分无奈,自那日自己白日里强迫了他一回,他就一直是这副态度,先是罚了自己扫了整三天三夜的雪还不给吃的,逼得他只能去抢小馒头的米糊吃,然后便是这样,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
凌祁祐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过了石桥,走到一处敞开的院门外头,瞥见里头的亭子下凌璟正抱着个和小馒头一般大的孩子在逗弄,不自觉地就停住了脚步,萧楚谦笑着提醒他:“陛下,那是宣王的世子吧。”
凌祁祐跨步进了门里去,背对着他和小娃娃玩得不亦乐乎的凌璟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倒是一旁石桌边坐着的人先看到了他,眼里又一闪而过的凌厉的光,身子却没有挪动,依旧坐在那里慢慢喝着茶,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知晓凌祁祐的身份,还是故意的。
凌祁祐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有些诧异,面前之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生得是面如冠玉,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fēng_liú,肤色却又白得过分,尤其有身上那身火红的袍子衬着,更是透出了几分病态之美,在领口那一圈银狐毛勾勒下,却又带出了些许妩媚,从皇太子到皇帝,凌祁祐这一生见过的各式美人也算数不胜数,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美得几乎叫他转不开眼的。
偏生还是个男人。
只是美人眼里那若有似无的杀意他却也分明看到了,萧楚谦低咳了一声,对凌祁祐一直盯着别人看的样子略有不爽,终于是成功提醒了凌璟。
凌璟转过身,看到凌祁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既然是在他的住处,干脆连礼也懒得行了,凌祁祐似乎也不介意,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小娃娃身上,小世子浓眉大眼的倒是和凌璟长得很像,没等他开口,萧楚谦怀里的小馒头就已经先兴奋地伸出了手,冲着那小世子笑了:“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