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给那姜氏开了生男胎的药了?”闽坚异道,翁隆隆的嗓音高出了两倍,那双精冽虎目跟着瞪到溜圆,朝李敏投去惊悚一瞥。
“我说宫里会有嬷嬷来娘娘庙中祈福,嬷嬷的身上便怀揣着生子的妙方,姜氏便信了。”
李敏声音软软地,时低而弱,半闭着眼睛,仿佛快要睡着了一般。
“娘娘庙里面还有宫中的嬷嬷?我怎么不知道啊?”闽坚奇怪道,望着旁边榻上的少年,墨发泱泱,柔润耿松,发带散开,堆云如瀑。
“不过是哄她玩儿呢,闽坚你还当真了。”李敏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这可不好!”闽坚不赞同道,同时伸出健壮的长臂去戳他头发,“你二叔正想要个男娃呢,若是再生个女娃,恐怕你二叔家得乱了套。”
“乱套了正好,他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家的;如今朗儿被他们搞出去卖了,就是好的了?”
李敏急了蓦地自榻上坐起来,目光凌澈,两道光束剑一般朝闽坚射去。
闽坚讷讷地收了手挠了挠头,硬是没回出这话来,他以前觉得李秀才吃再多苦也是活该!可是现在看到他孤伶伶的一个人,还觉得怪不是滋味的,心里面不自觉地就想跟着他。看他一副单薄样子,若是哪时突然晕倒,连个扶的人都没有。
听到李敏“丝丝”地吸着气,手支在胸口,头发散在身后,身上的被子滑下来,露出了一身的瘦骨。
闽坚“腾”地声跳起来,扭头就燃起了灯烛,屋中渐渐被温暖的烛光充盈,李敏意外地看着闽坚满面的虬髯只着件单衣就朝自己急步奔来,他吓一跳,忙问,“你这是干吗?”
“你哪里受伤了?”
闽坚单手抓住他的手臂拽到一边,手触到那柔软的发丝,禁不住摸了下,李秀才在天然河洗了一遭后,头发油亮光泽,这张小脸也分外红润,只是看着却越发地凋弱了。
大胡子虎目蒙上层忧色,看到他露出薄薄的胸膛,一片雪白处中间的胸骨皮之地飘浮着紫於之色,他沈着深黑的浓眉,“这是……曹横打的你那一拳?”
李敏索性重又躺回去,大手大脚地把自己摆成大字形,把胸前的衣襟彻底扒开,露出整个胸膛,那里瘦骨嶙峋,仿佛重按一下,就能像薄木片一样轻易碎裂。
“我看我是得了胸膜炎了。好像还有点发烧了。可恶啊,上次好像已经好了的,可是谁想到还能复发的?也是,最近这么多事情,这个身体又这样不健康,复发也是很自然。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行,发烧让我老是想睡,闽坚你有没有退烧的草药,我先喝一剂子吧,明日也能起得身去找朗儿。”
李敏低声嘟囔着,仿佛如同就诊的病人,待医生来听诊检查,老实而又无奈地陈述着病情。只是半天没等到榻边人的回话,他抬头去看,只见门吱呀一声,他只来得及看到大胡子冲出去的背影。
这人就这么走了?李敏意外地看着那跑得没影儿的人,太息一声,他果然不太适合诉苦……
没多会儿闽坚又回来了,手中捧着碗热汤药,一进屋就闻到那苦涩的味道,李敏早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这时恍惚地睁开眼,看到闽坚正给自己掖被角,他那满脸的胡子氤氲在汤碗的热气背后,在这古朴的农家屋的弱烛光下猛一看去,很有些恐怖的味道。
李敏模糊一笑,眼睛里面混沌一片,显是有些看不太清人了,“闽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把胡子剃掉吧。”
“待你喝了这药就剃!”
闽坚梗着脖子硬声硬气地回他,把药放到他面前,他却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懒得答他。
把汤碗放到一边的桌几上,没侍候过人的闽猎户一把将李敏抬起来放进怀中,拿过碗来亲自试了药温度合适,便豁剌剌地掰开他红通通的嘴巴,硬是将药往里灌。
其间李敏咳了几下,但还是在闽坚十分坚决不遗余力地拿手掌硬捂着他嘴巴,抬脖收胸,一梗喉的功夫,把药都逼了进去。
李敏吃了药极不安稳,唠唠咧咧的,听着声腔像是骂人的,可是那语言闽坚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