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事垂着头不说话,神色不见异常。
沉着冷静,颇有心计……
崔容不禁暗自皱起眉头,随机又释然:如果不是这么难啃,又怎么会被委以重任。实际上,朱管事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十分关键。
崔容对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又将一叠路引拿给朱管事看。
“朱员外说你隔一阵子会去苏州,而你在苏州既无亲戚,又无朋友,你去哪里做什么?”崔容继续问。
朱管事的眼皮微不可查地一阵颤动,很快又冷静下来,还是不答。
崔容一时没说话。
朱家贩运私盐的证据已经很完备,黑衣骑那里也有许多苏北盐场的物证。现下他手中,只有令牌和路引能勉强将这二者联系起来,要说服承乾帝,却显得有些不足。
朱管事的口供是必要的,但这样的人犯最为棘手,崔容耗了几日,却没有多少进展,他有些无计可施了。
这时候,崔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衣海澜。
如果他出面审问,想来应该会有更多收获。于是崔容立刻去寻王远光,提出这个请求。
王远光显得有些为难,他道:“衣少卿虽然能力出众,脾气却有些……总之,我只能打声招呼,具体如何,还得崔寺正亲自去说明。他想接便罢,他不想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崔容当真亲自去刑房寻这位大理寺少卿。
第五十四章、狱中相见
刑院是大理寺内院最靠北角落的一处小院子,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此处平日里少有人往来。
崔容一踏入刑院,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他皱了皱眉头,脚下却未停,依照王远光的指点往刑院西侧的一间屋子走去。
这间屋子被一株高大的槐树挡着,即使是正午,屋内也显得十分昏暗。
衣海澜正坐在屋内看一本关于人体穴位的书卷,见崔容来了,他掩卷起身,淡笑着打了个招呼:“崔寺正。”
他官阶还在崔容之上,后者不敢怠慢,连忙行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衣海澜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末了他用听不出语气的口吻问崔容:“你说的那人,当真如此难缠?”
“下官已经束手无策,否则也不敢厚颜请少卿帮忙。”崔容说完,又将自己审问的经过大概叙述了一遍。
听到此处,衣海澜终于显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如水双眸泛出点点亮光:“有点意思,很久不曾遇到这样的硬骨头了……”
言语间,仿佛有些跃跃欲试,崔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屋内似乎冷了几分。
好在衣海澜最终答应帮忙审问朱管事,崔容松了口气,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亲自将朱管事给送到刑院去。
到了刑院,他才得知衣海澜在他专门用于审讯的密室等候,崔容只得问明路线,带着人犯往密室去。
一入密室,他便明白刑院内那淡淡的血腥味从何而来——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刑具,积年累月的鲜血将地面都染成黑色,令整个房间内充满了浓重的腥气。
崔容暗暗吸了口气,环视一周却发现衣海澜正坐在桌子旁悠闲地喝茶。
他脸上神情是发自内心的自在,仿佛此刻正置身于山野田园间一般,引得崔容暗暗感慨。
——刑讯的场面崔容不是没见过,但如此甘之如饴、安之若素,确实也是一种境界了。
崔容一个眼神,身后衙役上前揭开了朱管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后者眯着双眼适应了片刻,待看清身在何处,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松动,显出一点微不可查的恐惧。
而与他的恐惧相对应的,却是衣海澜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那明显的兴奋之情。
“崔寺正,我审讯时不喜他人在场,还请见谅。”衣海澜话虽然是说给崔容,眼睛却一刻没有从朱管事身上移开,上下打量着,仿佛正在脑中将他反复折磨拷打一般。
崔容见状不由心生同情,对朱管事道:“朱管事,若换做是我,此刻就招了,还能少受些罪,此言不虚。”
他说得十二分的真诚,然而正是这真诚,让朱管事眼中浮现出一丝绝望来。
犹豫片刻,朱管事不知在顾虑什么,最终咬紧了牙关转开脑袋,一副准备硬撑到底的模样。
崔容似是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得将他留给跃跃欲试的衣海澜,自己前往监牢去会崔世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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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卓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
开始他还想着二皇子定会设法就他,但是自从进了这监牢,除了送饭的狱卒,崔世卓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更没有人和他说过一句话。
窗户都被黑纸封得死死的,辩不清黑天白日,他开始还想靠着送饭的次数估算时间,但很快崔世卓发现有时刚吃过不久又送来,有时饥肠辘辘也不见人出现,根本毫无规律可循。
与他一同被逮捕的人都不知在哪里,这世上仿佛就剩了他一个,无论如何折腾都没有人回应一声。
最可恨的是,每当他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昏昏欲睡,却又不知从哪里传出巨大的声响,非将他彻底惊醒才肯罢休。
纵使自认比旁人聪明些,崔世卓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于是不过几日,他明显地消瘦下去,还显出十分萎靡的神态来。
到了第八日,崔世卓的精神和ròu_tǐ都已至崩溃的极限,终日恹恹地靠着监牢的石墙,神情呆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