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成蘅在作画。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接近九个月,该适应的羽成蘅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下来。他文秀乖顺又不失天真烂漫的形象甚是深入人心。知道他不若外表那般良善简单的恐怕只有三个半人。
远在梁国的羽成熙算一个,把上书房钥匙交给他的小冯子算一个,绿怡大概知道个影影绰绰,算半个。剩下的一个,却是一直冷冷清清的绝美的羽成雪,他的阿絮。
很莫名其妙的,羽成蘅便和羽成雪有了一种讲不出道不明的默契。
羽成蘅对高贵莫测的羽成熙始终有着防备之心,无论羽成熙对他再好都消除不了。但对羽成雪,这株令人仰而弥高的天山雪莲,羽成蘅只剩满怀的亲近之心。这不得不说是件怪事儿。
认真算起来,如果忽略这似乎朝不保夕的生存环境,羽成蘅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幸运的。生父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自顾尚且不及,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但羽成蘅有个一心爱护他的好母妃,有个会举起并不强壮的胳膊挡在前面的同胞兄长。连即使不是一母所出的,大皇兄羽成熙对他亦是照顾有加。羽成熙一走,换了四皇兄羽成雪接着对他好。羽成熙擅书法,离开前把他的字教得有模有样。羽成雪擅画,便教了他作画。
即使是没有多少交情的六皇兄羽成慕,也总是在司徒悦想欺负他时,有意无意地把司徒悦的注意力转移到旁的地方。
太傅收了皇子们不少好处,也得了太子羽成灏暗中承诺会回护他的家人,对一些没有太出格儿的事便睁一眼闭一眼装着糊涂。
羽成蘅在上书房的日子,确实不太难过。
再过两月便是顺贤妃的生辰。羽成蘅在羽成雪的指导下正在画一幅简单的翠竹亭阁图,作为生辰礼物送给自家母妃。
羽成雪与羽成蘅挨得很近,近到羽成蘅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纤淡的莲香,他的心又沉静了几分,凝神继续下笔。
羽成雪洁白的指尖上同样握着一支笔,他挽起衣袖,间或在画上不足之处添上一笔。不多时,两人一起收起笔。羽成蘅端详着已经完成的画作,露出一抹笑。
“谢阿絮指教了!”羽成蘅作了个揖,笑道。与羽成雪单独相处时,他都是称呼他作阿絮,而非四皇兄。羽成雪对此没有意见。
“仅是尚可,还需练习。”羽成雪的唇角浅浅勾起,已经极为动人。
“阿絮你太严格了!”羽成蘅皱起脸作包子状。
羽成雪拍拍他的脸,眼里闪过一抹纵容。
“空闲着时练习即可。”
“阿絮你太好了!”羽成蘅得了赫令马上变卦,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
羽成雪看着他,冰冷的眼底有着柔和。
他是男子,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且羽国朝堂形势复杂,不少人对他起了觊觎之心,尤其那疯狗似的司徒琅,已经不下一次信誓旦旦要得到他。若不是司徒弘烨压着,他的处境是不堪设想。
因为这张脸,羽成雪自小没少被骚扰,养成了他偏冷孤傲的性格,让身边的人被他的脸迷惑之前先被他的冷漠冻住。实际上他的本性却是正直良善、爱憎分明的。这也是羽成熙离开羽国之前把一些人事托付给他的原因。
难得有个小皇弟不受他的冷颜影响待他依然亲近,又有前头相救的一个人情,羽成雪对羽成蘅便难得地和颜悦色起来,虽然他的和颜悦色在外人看来与平常几乎没有差别。
不管羽成蘅内里深浅几何,他对着羽成雪从来都是乖巧贴心的,倒把羽成雪身上不多的兄长意识给勾出来,一股脑儿倾泻在他身上。
而且羽成熙一走,朝廷关于储位的博弈洗牌重来,羽成雪作为羽成熙之下最年长母族势力最盛的皇子,自然备受关注。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动起来,让羽成雪不胜其烦。
被重新推出台面唯一的好处,便是那些觊觎自己的目光变得收敛了不少,连司徒琅也没有以往那般肆无忌惮。
但……羽成雪眼里流光潋滟,变幻莫测。
“阿絮?”羽成蘅小心翼翼要收起画作,见羽成雪径自出神,不禁好奇叫了他一声。
“别动,我吩咐人裱起来再给你。”羽成雪道。
“哦。”羽成蘅乖乖应了,“阿絮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
羽成雪摇摇头,不欲多言。在上书房与羽成蘅相处是朝堂的纷扰之外难得的净土。羽成蘅是个心思细腻的,但毕竟年幼,知道得太多也是白费了心思。况且这是他迟早要独自面对的仗……
羽成蘅见状也没有刨根问底。正好瞥见羽成雪莹泽的唇微微干涩,他蹬蹬蹬地跑到太傅的书案边,倒了被茶递给羽成雪:“渴了吗?喝茶!”
羽成雪眼神微暖,不发一语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放到一边,自个儿拿了一条帕子,拉过羽成蘅的手有些笨拙地为他擦手。如果伺候羽成雪的宫人看到这一幕,估计眼珠子都要掉了一地。
——这还是他们孤傲清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子?
羽成蘅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沾了墨迹,还在刚才递给羽成雪的杯子上留了个浅黑色的印子,顿时脸都红了。
羽成雪绝美的脸配上认真专注的神色……羽成蘅觉得鼻子有点儿痒。
怪不得古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还好他在上一世见多了即使比不上羽成雪但相貌也极为出色的人,尚能把持得住。
羽成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