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凛扬起嘴角,赞道:「好名字。」
慕千夜微微垂下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下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凛冽的凛字。」
「司徒——凛。」慕千夜轻声缓缓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徒凛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股特别的味道。
「也是个好名字。」慕千夜微笑着说。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这样客气倒也算正常,只是好像又有种暧昧的气氛。司徒凛本就别有心思,所以不觉得异样,心中只知道慕千夜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却又有点不同。
他目光落在两人中间的琴上,伸出手在琴弦上缓缓抚过,末了弹了一下。
「是张好琴。」
「的确出自名师之手。」慕千夜点点头,也伸手抚过琴弦,有些惆怅的说:「只是在我手里,有些浪费了。」
「这话从何说起?」司徒凛有些好奇地问,「慕公子琴艺高超,在我听过的人里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
这次慕千夜知道他是真正的恭维了,与之相视一笑,连初见的那点陌生感也消去了。
两人又聊了约半个时辰,司徒凛充分发挥了巧舌如簧的本事,已经跟慕千夜称兄道弟了。
「慕兄弟既然喜欢琴,我那里正好有一张古琴,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珍宝,但也算少见,改天带过来给你看看如何?」
慕千夜挑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既然是少有之物,随便拿出来怕是不方便吧?」
司徒凛笑道:「无妨,与其放在那里看着,不如让懂得欣赏它的人来弹。」
考虑了一下之后,慕千夜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什么时候?」司徒凛趁热打铁的问:「后天怎么样?」
今天太晚,明天太急,后天,是个刚好的日子。他暗想。
见慕千夜表情稍有犹豫,他又问:「不行?」
「也不是——」终于,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慕千夜说:「那就后天,仍是这个时候。」
「那就这么说定了。」
目的达到之后,天色也不早了,司徒凛起身,慕千夜也跟着站起来。
临走之前,司徒凛在门口转过身看着慕千夜,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说:「慕兄弟可别忘了后日之约。」语气间,似乎故意透露了点什么。
慕千夜眨了眨眼,扬起嘴角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等司徒凛走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在竹林中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突然感慨万千。连心口都觉得疼起来,不是彻骨的疼,却折磨得他几乎要放声大哭。
但是,他早就已经不是那只会哭的他了——
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清风阁,听上去像是间书苑或是茶庄,其实却是尉城最大的男娼馆、有名的销金窟。
阁里小倌虽不多,但个个都风姿卓越,其中的头牌「莲公子」更是盛名远播,不仅长相不俗,更有气质出众、琴艺超群等风评,种种形容都让人好奇不已。
不管是尉城的人还是路过尉城的人,只要对男风稍有兴趣,都会来清风阁见莲公子一面,甚至做一次入幕之宾。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原本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一探,见不到便罢,见到了,便再也忘不了。
可头牌,就有头牌的身价,莲公子不轻易见客,更不轻易接客,只要他不愿意,出再多钱也是徒劳。不过唯有一人,从未遭到拒绝。
入夜,清风阁一如往日开门迎客,却不像普通烟花巷那样喧嚣嬉闹。
走进朱红色的大门,天井正中央的方形水池里养了满满一池的莲花,三层高楼环绕四周,每根柱子上都挂了淡青色的纱,随着柔风吹过缓缓扬起。走廊墙上的七色琉璃灯,虽然奢华却不艳俗。
但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气味,与不时有男人和怀里美貌少年调情亲吻的景象,还是说明了清风阎只是个烟花之地。
再高雅,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青色身影躲开众人视线匆匆穿过走廊上了三楼,来到最偏的一间房门口推开了门——
「你可算回来了!」
慕千夜喘息着关上了门,看着房里站着的人,一身不男不女的打扮,化着有些艳的妆,乍看之下算是女装扮相,而且怎么都觉得是故意扮丑、一开口,则完全是男人的声音,而且从身形上看,还是个健壮的男人。
他这副样子,慕千夜看几年仍不习惯。
翻了个白眼,他走进房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转过身横躺着,很没形象地抬起双腿搭在扶手上。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还跑得他气喘吁吁呢。
「今天回来的特别晚!」宋庭毅喝了一声,嗓音低沉。
宋庭毅是清风阁的老板,也就是小倌们口中的「妈妈」,三十多岁,独身一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甚至连名字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一间娼馆的老板,贪财、市侩。
「平时这个时候你早就回来了,今天怎么了?别说是练琴练到现在,你没那个耐性!」
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他,慕千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
慕千夜一咬牙,「王八蛋淫棍!」
「哦。」宋庭毅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衣柜前开始替慕千夜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