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号长鸣,在山林之中带出一连串沉沉的回响,宏大悠远,似乎整座山脉都因此而震动起来。
桃华站在太后身后不远的地方,放眼望去,也有几分‘激’动起来。
她们现在正位于一片缓坡之上。几个随驾而来的嫔妃们都是‘精’心妆扮,个个都盼着一会儿皇帝策马归来的时候能被她们惊‘艳’。还有跟来观猎的年轻‘女’孩儿,有好几个都换了骑马的衣裳,打算一会儿也下场去跑几圈。这些骑马装都是颜‘色’鲜‘艳’引人注目,仿佛秋日的山坡上忽然开出了一片鲜‘’似的。
不过桃华无暇看这些‘女’眷们又穿了什么样子的衣裳戴了什么样的首饰,她的目光完全被下面平地上的男人们吸引了。
皇帝身穿明黄骑装,背负长弓,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之下,看起来威风凛凛。从他左右手两边,是盔甲鲜明的‘侍’卫们雁翅般排开,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龙‘精’虎猛的样子。
相较之下,那群勋贵子弟们就有点稚嫩,虽然看起来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有几个还腰刀背弓很有个样子,但就像一群刚出窝的小老虎似的,有点儿‘乱’,还有点儿不大靠谱的模样。
皇帝举起手来,对着前方的山林笑道:“今日围猎,不管‘侍’卫还是勋贵子弟,统统以猎物计数排行,朕与太后、皇后,为你们备了彩头。”说着一拍手,后头跑出一队十个太监来,每人手托一个托盘,里头摆着一样东西。
桃华一眼就看见,第二个太监手中托的,正是那块‘玉’雕水仙。黄亮的铜盘里,青白‘色’的‘玉’雕看上去有些单薄,被两边的彩头完全掩去了光彩。
‘女’眷们中间发出一阵惊叹。第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副软甲,‘色’如白银,那一片片叶形的甲片似乎是金丝编起来的,在阳光下反映着灿烂的光。第三个托盘放的则是一枝回鸾钗,金黄‘色’的翅膀由细细的金丝累成,每片羽‘毛’仿佛都栩栩如生,鸾口中衔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映着阳光鲜‘艳’如血。
后面的六个盘子里,有镶嵌宝石的锋利匕首,也有雕‘’嵌‘玉’的马笼头,还有成把的明珠或累累的金锭,总之个个都足够耀人眼目,凑在一起真是珠光宝气。
一众‘侍’卫和勋贵子弟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勋贵们当然要的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若能拿到皇帝或太后皇后备下的彩头,那自是极长脸的事。而‘侍’卫们倒是更看重彩头的价值,毕竟他们中有很多家境都并不富裕,若能拿到前头的名次,便等于发了一笔横财。
不过今日能下场的护卫少说也有百余人,勋贵子弟也有数十人之多,二百来人争十个名额,委实不易。有几个自知弓马平平的勋贵子弟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侍’卫们身手都是极好的,比起他们这些只将弓马视作戏耍的少爷们来说,简直是没法可比。
“来,擂鼓!”皇帝将手一挥,隐于四面的百来张鼓顿时隆隆响起,声如沉雷,惊得树林之中的野兽也都躁动起来。
来围猎也是有讲究的,第一箭总要皇帝来‘射’,还得要‘射’中猎物才行。因此看守猎苑的人早就在里头准备好了一批跑得略慢的野兽,等到鼓声一响,就将这些野兽从林子里赶了出来。一时间羊头攒动,鹿‘腿’‘乱’踢,大家都挤在一起,反而不知往哪里跑了。
皇帝于是开弓放箭。他平日在宫里也是练过箭的,虽然在马上‘射’起来准头不好说,但此刻马只是小步踱着,猎物又拥挤,倒也并不难‘射’中。于是他一箭出去,正正‘射’在一头鹿的脖子上,那鹿摇晃了一下,就被急冲上去的‘侍’卫给扑倒了,顿时一片欢呼之声:“皇上得鹿,皇上得鹿!”
“皇上真是好箭法!”
“百发百中!”‘女’眷群中已经有人欢呼起来,下头的‘侍’卫和随驾的官员们自然更是大声呼叫,简直比刚才的鼓声还要响。
皇帝自己倒是不很在意地笑了笑,眼看那群被赶出来的羊和鹿们已经清醒过来开始四散奔跑,便将手一挥喝道:“你们去吧!”
一众‘侍’卫早就虎视眈眈,得了皇帝这一声令下,顿时齐声呼喝,百来匹马纵跃而出,一下子就抢到了那些经验不足的勋贵子弟们前头。
不过还有一人比他们更快。只见青‘色’的‘侍’卫服‘色’之中,突然有一抹赤红脱颖而出,冲到了最前头。且一声弦响,一头尚未跑远的鹿已经应声倒下,那身穿大红劲服、肩上还系了一件同‘色’短披风的人丝毫不停,驱着胯-下那匹乌云盖雪,率先冲入了树林之中。
“那是谁?”太后眯着眼睛,“谁家子弟抢在了‘侍’卫们前头?”
有眼尖的已经看见了,但极识相地没有说话。不过总有那脑袋转不过来的,讨好地回答太后:“仿佛是安郡王。”
太后的脸‘色’好像没变,但不知怎么的,周围的人都觉得天气仿佛有点凉了,好像哪里吹过一阵冷风来似的。只有那个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的,还在喋喋不休:“果然是定北侯府上教养出来的,弓马倒还不错,只是听说也不怎么读书——哎,听说崔大姑娘是琴棋书画皆‘精’的,也不知大婚之后夫妻两个能不能说到一块儿去。”
这个不怎么有眼力劲儿的是于阁老的三儿媳,今日陪着于阁老夫人前来伴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