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碧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那人便拽着链条将他硬拖了两步,李见碧的腿受过刑,还未全愈,此时魂游天外,木偶似的挪了两步,那人斥了一声道:“李大人可别娇贵,再不走我可用马来拖!”旁边解差附和催促,有几人上来推搡了李见碧几把。
倒是一旁白鹤洲道:“李大人身子从小娇贵惯了,你们可别逼死了他。”他说这话时调子含着笑意,李见碧闻言闭了闭眼,手握着拳在手心掐出了血,他狠咽了一口血,迈步慢慢往前走了。
一众解差和刑失押着李见碧出城,那城门口聚集了御史台一帮大小官员,见李见碧过来纷纷痛哭流涕地上前来要与他说话,有几个哭跪于地,那模样竟比死了亲爹还要悲痛。二十个刑兵将李见碧围护在中间,拨刀相拦,大声喝斥了几句。
李见碧苍白着脸色扫视了一眼,这些昔日跟随他的官员,毕竟由他一手栽培提拔,他花过多少心血,如今他失了势,这些人顾念旧情来为他哭一程,也算对得起他了。他这样想着,神色清冷,心里又恨极痛极,但嘴角微动,又忍不住想笑。
范平秋去哪了?这人竟然未曾来看我最后一面……我李见碧被你这样玩弄了一番,到头来,竟不值得你来为我哭一程么?
这时有人唤他李大人李大人!李见碧微一回头,看到御史中丞高旭,那人扳着刑兵的刀大声说下官知道你在冤枉的!御史台一定为你翻案!李见碧看着他,苦笑着并不说话。他能说什么?不可能的,圣上向来无情多疑,决心弃掉的的臣子从来不会再召回。
李见碧转过头不再看他,只眼着一从解差出了城门。身后的哭声渐行渐远,不出多久便再也听不到了。
离开京城二十余里,在一沙土道上碰到了一个人。那人站在树底下,似是等了几个时辰,看见李几碧,急忙跑了过来。
这人正是范安,他不敢在城中等,一大清早就在这候着。他一路小跑着到了李见碧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还好,那大理寺的人没再对你用刑。他整了整李见碧的衣襟,定定看了他几眼,起手想将他脸上的尘土抹去。
却不想李见碧挥开他的手,抡起右手狠甩了他一个巴掌。旁边一众解差齐喝道你做什么,七手八脚上来就想把李见碧压在地上。范安连忙大声道别动粗!别伤了人!
他喊话的功夫,李见碧还冲上来欲打他,他嘴里喊道“你去死吧!”转身闵从旁边一刑兵的腰中抽出了长剑,对着范安的脖子就削了过来,好在那刑兵反应快,起手一把将李见碧往后推了出去。
范安惊魂未定,仍命令刑兵不准伤人。李见碧踉跄着站稳了,他手上拎着白晃晃的剑身。“你这假惺惺的小人还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怎么死的吗?!范平秋!我看错了你!是我无能瞎了眼!”他骂道,“我竟然对你这种人动过真情真意!简直恶心至极!”
范安静静看着他骂,想着他出了这口气,许还能好点,不想李见碧看着他,崩溃似的大叫了一声,起拿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范安这一惊非同小可!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一个剑冲冲上去抓住了那剑刃。
旁边的解差连忙跟上去,七手八脚夺下了李见碧手上的剑。
范安心里瞥屈得慌,他抱着李见碧大声喊冤枉,他心里确实痛极,无声哭着跪了下来,他抱着李见碧的腿道:“我不是有心害你,不往上做个大点的官,还怎么替你翻案?李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要为了这一次的事赔上性命。纵然我骗了你!为了我这样的小人!贱人!值得你自杀吗?!”
李见碧急喘了几口气,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方才气血攻心,现在回过味来了,觉得确实不值。“起来……”他道,“给我滚……”
范安抽了抽鼻子。“你到了木坦河阳,一定好好保重,三年,最多三年,只要我范平秋还活着,一定会接你回来的。”范安定定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哽在喉间,静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滚。”
他提着衣袍起了身,小声交待解差“要好好照顾李大人”,又从怀里掏了几个药瓶子给刑兵,望了李见碧一眼,慢慢往回路走了。
只身一人走在沙道上,范安没有回头。
有诗言:此情有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范安想:老天今天欠他的几眼,日后他必定百倍千倍地讨要回来。
朗朗长空,只有万里白云翻涌。
放不下初见时,君子如玉,剔透玲珑。
【狂风急雨 蓑行思归】
第46章 兰台之首
大宣三十二年,兰台李见碧发遣木坦河阳,刑部尚书范平秋接任兰台之首。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应该是逞威风的时候。但御史台这帮大小官员都是李见碧一手带大的,对范安这新来的后爹不亲不近。都说范平秋势俗欲熏心,伙同大理寺陷害忠良,才至使李大人流放木坦。
范安百口莫辩,他无法改变御史台这帮人的想法,也不指望谁来理解,忍气吞声,全当听不到吧。这些人名为他的下手,却没一个听他的话,范安也没发过什么脾气,不听就不听吧,毕竟你们的李大人确实是我亲手送上路的,你们气恨于我,也可以理解。
这会儿的范安也没空去整治兰台,他全部的心思都挂在梁业年的案子上了。他已经认清了事实:这次的贪污案不可能扳倒梁业年,既然不能板倒,他身为御史大夫,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