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反问:“我与你们李家无冤无仇,为何要作手脚?”
李麟:“那可就难说了,谁不知道先前阿夏倾慕于你,后来阿夏那样,你存心想为她报仇也不无可能,反正我父已经进了监狱,你大可以为所欲为了。”
唐泛也懒得辩解了:“李漫犯罪自有国法制裁,我身为朝廷命官,如今他已死了,我自然也要过来查明情况。”
李麟寸步不让:“我父已入了棺椁,不日便要下葬,任何人都不能惊动他!国法也没有说死人还要受制裁的!”
唐泛直接挥挥手,身后左右衙役上前,将李麟等人拨开,唐泛越众上前,让老王推开棺材盖子。
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身上衣物也换了一套新的。
但确实是李漫无疑。
就在唐泛沉吟不语的时候,李麟直接冲上前将老王他们一把推开,护在棺材前面,愤恨地看着唐泛:“看够了没有,我父亲不想看见你们,滚!!!”
他一介平民,却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如此无礼,老王等人都很愤怒,上前就要斥骂,不过都被唐泛伸手制止了。
李家人本来就打算要举家南下的,如今李漫身死,倒也直接就将厅堂简单布置成灵堂,给家属来客吊唁上香,不过李漫因为犯了杀妻罪,张氏娘家人是断然不可能来的,所以灵堂里冷冷清清,李麟一身孝服,越发显得孤苦无依。
若有外人在此,看见两方对峙的情景,定也要以为唐泛仗着身份在欺负李麟。
唐泛没有说什么,只是绕过棺椁,亲手给李漫上了一炷香,然后对李麟道:“死者为大,我也就不打扰了,不过还望你看在你死去嫡母的面上,好生读书,正经做人,勿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想必你父亲九泉之下,也愿意你长进的。”
李麟冷冷地盯着他:“这就不劳大人惦记了。”
自从嫡母死后,他的声音就便得暗哑起来,估计私底下也没少哭喊,以至于几近失声。
唐泛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少年自从父母死后就心性大变,以前他见李麟的次数虽然不多,可对方也绝不是像今天这样丝毫不讲道理,不近人情的模样。
兴许张氏和李漫的死,对于他来说确实打击很大吧?
眼见李麟如此不欢迎自己,唐泛也没有多作逗留,很快就离开了李家。
然而事情还未算完结。
在唐泛来过李家的当夜,李家就起了大火,李麟连同李家其他下人都逃了出来,惟独管家老李因为要护着李漫的尸体,错过了逃生的机会,被烧死在里头。
再加上李漫临死前在狱中写的两个血字,使得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过了几日,唐泛便被弹劾了。
弹劾唐泛的人,是刑科右给事中,叫濯兴。
刑科不是刑部,在大明朝,除了六部之外,还有一个部门叫六科,这里头的官员不是正七品就是从七品,品级低得很,跟六部没法比,但他们还有一个统称,又叫科道言官。
六科是太祖皇帝当年设下的,为的就是让这帮人专门监察百官,看到什么贪赃枉法的都可以弹劾,赋予了他们极大的权限,连内阁都不能扣住他们的奏章,但为了防止他们无法无天,就给他们定了最低的品级,算是互相辖制。
先前李漫曾经威胁唐泛,说他家祖上是三品侍郎,朝中也有故旧长辈,这话倒不是虚言恫吓,因为这濯兴的父亲跟李漫的祖父就是旧交,不过那都是上一辈的交情了,到了李漫这里,交情浅得很,否则也不至于他入狱之后还没人帮他说话。
但香火情总归还是有几分的,先前李漫罪证确凿,刑部也没有最后核定,濯兴不好帮他说话,现在李漫已经死了,临死前还写了唐泛的名字,一切似乎疑点重重,所以濯兴就上奏弹劾唐泛查案失误,认为李漫在定案之前忽然死去,跟唐泛脱不开嫌疑。
在大明朝,谁家身上没有背上几本弹劾奏折,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官的,而且李漫这件事也确实有几分蹊跷,为了避嫌,唐泛索性暂且卸下职务,在家面壁待罪。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潘宾倒是气坏了。
虽说潘大人平日里对这位小师弟也谈不上多么好,可那毕竟是他的人,现在好端端被人欺负到头上,潘宾对着汪直武安侯等人,因为大家领域不同,权力不同,不得不退让几分,装得跟孙子似的,但是现在面对同为文官的同僚,他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谁都有几个故旧同年,你有,难道我就没有不成?
潘大人一气之下,也发动关系,随即也有言官弹劾濯兴立身不正,明知李漫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还意图为他翻案,为了一介商人污蔑朝廷命官,也不知道收受了李家多少贿赂。
这一来二去,双方嘴架打得热闹。
身为当事人的唐泛,却独坐家中思考。
为什么李漫好端端会在牢里自杀?
为什么他临死前会写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李家会忽然起火,又正好把尸体烧了?
管家老李的死,是不是同样有蹊跷?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唐泛在上头分别写上几个名字。
李漫,李麟,张氏,陈氏,阿夏。
天色已晚,隋州仍未回来,估计是又被北镇抚司的事情耽误了。
阿冬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都放在锅里温着。
她与唐泛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一面等隋州回来开饭。
阿冬托着下巴,好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