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司的人一听是东厂的,暗道一声倒霉,觉得自己还来得太早了,本来应该彻底装聋作哑的,但这时候也不好掉头就走,便沉下脸色,装模作样地问汪直:“你们胆大包天,竟然敢殴打官差,眼里还有王法么!”
汪公公掸了掸袖子,拂去衣服上的灰尘,闻言嗤笑一声:“尚铭来了我也照打不误,更别说这两个怂货!你们想管这事,就把这两个人带走,让尚铭自个儿去领,要是没胆子管,现在就马上消失,别在这里装羊!”
兵马司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也是有点来头的,竟然连得罪东厂都不怕,说话不免带上了几分恭谨,也不敢大声叱喝了,拱手便问:“不知阁下是?”
汪公公负着手,冷冷道:“西厂汪。”
西厂汪,西厂汪,京城数得上号的人物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姓西的,名字还那么稀奇古怪?
兵马司的官差一直没转过弯,还在那儿想着,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却似乎已经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一片,连牙齿也禁不住上下打颤。
汪公公还站在那儿摆谱,唐泛见他架也打了,人也骂了,气也差不多了,忍不住过来对他道:“能不能差不多就行了,您是吃饱喝足了不碍事,我这可还饿着肚子呢!”
见他有气无力,汪直撇撇嘴:“百无一用是书生!”
那头兵马司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脸色大变,心里那个后悔呀,早知道他们就不出面来管这摊闲事了,东厂对西厂,这不是狗咬狗……咳咳,神仙打架,有他们兵马司什么事啊!
对方连忙凑上前去,扯出笑容,连连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未知汪公驾临,不过汪公,这两个人是东厂的,我们也得罪不起,不如……”
汪直冷哼一声,对那两个东厂的人道:“你们要是不服,要想找回场子呢,就让尚铭亲自来找我!”
说罢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唐泛那个无奈啊,他还得过去给汪公公收拾残局,拿了点钱赔给馄饨摊子的夫妇俩,让他们不必害怕云云。
等他安抚好馄饨摊的老两口,走出人群,才发现汪公公正站在不远处的烤羊肉串摊子前,一手拿着一串烤羊肉正吃得欢,见唐泛找过来,便将另外一只手上的羊肉串递过去,一边还吐槽:“你们这些文官就是光长张嘴在吹,骂人比谁还溜,真有事的时候就指望不上了!”
唐泛接过羊肉串,那上面撒了茴香和芝麻,香味阵阵扑鼻,他也顾不上跟汪公公抬杠了,三两下就将肉吃了个干净,又向摊主伸手:“再来两串!”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将刷了油的羊肉串来回翻转,手里一把香料均匀地撒上去,再将肉烤得金黄流油,里嫩外香,就拿起来递给唐泛。
两串烤羊肉下肚,唐大人总算才有了些说话的力气:“汪公,您是做大事的人,我不能跟您比,不过您要是想和我在一起,还得劳烦您高抬贵手,体恤一二,行事低调一些,不然明天弹劾我的奏章就得堆成山了!”
他说话软中带硬,并没有因为汪直位高权重,就吓得不敢吱声,这其实也正是汪直跟他相处得还不错的原因,汪直这人虽然嚣张,对有真本事,他看得上眼的人,也愿意容让一二,否则高处不胜寒,当真连一个能说话交往的人也没有,做人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听他这样说,汪公公很不以为然:“怕什么,只消我在陛下面前帮你美言一句半句,管那些言官怎么说,骂破天了你也不会怎样!”
唐泛摇摇头,文官是要讲究名声脸面的,哪能真像汪直说的这样,不过他也没有就这个问题跟汪直多加辩驳,只是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明日进宫再劳烦汪公与我一道罢!”
汪直狐疑道:“怎么,你这就回家了?”
唐泛莫名其妙:“不回家还能干嘛?”
汪直露出“你就别装了”的表情:“秦楼楚馆啊,你们不是最喜欢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去那里吗?”
唐泛一脸黑线:“朝廷明令官员不得嫖妓。”
汪直哂笑:“还装?说是这么说,有几个人真正遵守?上回内阁里那个谁请我吃酒,不也找了歌伎来作陪,难不成你不喜欢歌伎,喜欢小倌?”
面对这胡搅蛮缠又霸道的汪公公,唐泛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再好的修养在对方面前也能通通化作乌有,唐泛哭笑不得:“汪公有兴致,我却是不奉陪了,身负皇命在身,哪里还敢放肆,今日我真是累得狠了,又是查案,又是来回奔波,还陪你打架,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罢!”
汪直:“什么陪我打架,你就站在那里看着!”
唐泛:“……是是是,看你打架。”
汪直看他一脸疲惫欲死的模样,只好一边骂他没用,一边放他回去。
辞别汪直,唐泛总算松了口气。
等他回到家,就发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过来开门。
“大哥,你可回来啦?用了饭没有,我做了桂皮炖肉和酿苦瓜,你吃不吃?”阿冬嚷嚷着,大惊小怪:“天呐,我怎么一天没回来,你都憔悴成这样了,有这么想我吗?”
唐泛这才想起来,阿冬去隋家过夜,今天白天也是该回来了,不过自己因为东宫的案子早早就去了宫里,倒忘了这茬。
他自从出宫后,本来要吃的馄饨汤面和油饼都被汪公公搅和了,烤羊肉串也就吃了三串,只能塞塞牙缝,这会儿一听说还有吃的,简直感动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