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望,为什麽你画出来是那样的,我画出来就是这样的呢?”
“这要问你的手啊!”被磨了很久的周祖望无奈地飞快打出一串字。
“…”
狄寒生沈默了一秒,随後有些郁闷地说:
“你其实是想说‘问你的鸡爪’吧?”
“…”
周祖望确实无法理解,简单的一条弧线,他也能偏离到十万八千里去。
所幸他不是执著的人,做不到也不会强求,十分乐天知命。
听完课回来,一边复述老师讲课的内容,一边自己动手,以求实践出真知。折腾许久,在周祖望的电脑上鼓捣出一个奇怪的东西。狄寒生大言不惭地指著那幅“印象派大师杰作”说:“这是你。”随後为了加强说服力,还把文档名改成“周祖望”。
想了想,还不满足,得寸进尺地把它设置成桌面。
周祖望哭笑不得,只能由他去了。
这段时间狄寒生忙於工作,难得有时间放松。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狄寒生才提醒说到就寝时间了。周祖望先起身收拾东西,然後便回房间洗漱。狄寒生看他起身离开,才打开了信箱。目光停留在那封非英文信上,草草浏览一番,轻轻吁了口气,点下了“删除”键。
随後他抿了抿唇,慢慢靠到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眉头微蹙。
隔著几个房间的水流声哗哗的,但听了又不真切。回荡在脑子里,好像来自另外一个空间。回忆的闸门已经有些朽坏,似乎快要挡不住灰色的过往,纷至沓来。
那个人怎麽想起来联系他了呢?是又失恋了,还是又把人甩了?
周祖望应该是不懂西班牙文的。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都不可能学过。
幸好如此。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祖望这个人心地好,待朋友诚恳宽容,自己大概还不会被当作瘟疫躲。但今後的相处,尴尬是肯定的。
即使,他不见得知道自己心怀鬼胎。
狄寒生烦恼地揉平打结的眉心,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挥去那种担忧与不确定的无力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有条不紊地过著。不知不觉,炎热的夏日已经接近尾声。刚刮过几缕凉爽的秋风,秋老虎却陡然逞威,三不五时地袭扰这座城市。国庆後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天气几番反复,终於定格,热得只能穿短袖。
虽然说是“寒露”的节气,却没有一点凉意。
周祖望下班回家,路过家门口时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些时鲜蔬菜。旁边还有很多螃蟹,看上去斤两十足,生气勃勃,十分新鲜。但是一来他和狄寒生黄金周期间跑到著名大闸蟹产地yc湖吃了个饱,现在看见螃蟹,辛苦剥壳劳累过度的手指便隐隐作痛;二来,报纸上说现在大部分螃蟹都是生长素催生,不宜食用。所以便买了一条鱼。
想到过生日还应该有碗长寿面。家里已经有龙须面了,他不知道传统长寿面是放什麽东西一起煮的,便捡狄寒生爱吃的那些东西买了:冬笋雪菜肉丝面,是狄寒生同学的心头挚爱。
他们只有两个人,吃不了很多。周祖望上班以後,便习惯隔一天下班去一次菜场或超市,买些菜蔬肉食回来做饭,一两天吃完再去买新鲜的。
狄寒生吃不惯请来烧饭的阿姨的手艺,比较喜欢周祖望烧的菜。虽然他识相,从来没说过,但看吃得多少也能看出来。周祖望想想反正事情不多,就当锻炼厨艺了。心里有时候也有些惆怅:如果早点换了清闲些的工作,能早些关心妻子和女儿,也不会弄到现在的下场。
每当这样想,他心绪便会低落上半天。後来终於想通,是因为跟著某段日子闲得发疯的狄寒生看家庭lún_lǐ剧,发现照顾家庭周到的,也有别的矛盾。有得有失,所有事情都有因果。
今天是狄寒生的生日。
他恰巧是寒露这天出生,家人便给他取名叫“寒生”。周祖望以前取笑过他,说幸亏不是白露生的,不然就是“白生”了。当时寒生笑得有些勉强,周祖望以为他不喜欢拿名字开玩笑,也就识趣地住了口。
7月份周祖望生日的时候,他自己都忘记得一干二净,狄寒生却很神奇地记住了,小小的庆祝了下,恭喜他迈入“三”字头,还念叨了很久要他注意“寒露”这个大日子好给自己回礼。
虽然不过生日很多年,嘴巴上也意思意思地鄙视著:“一把年纪返老还童过什麽生日呀!”之类自嘲的话,或者佯怒:“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已经三十高龄了?”──但有人记住这个小时候无比看重的日子,有人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即使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听来可笑,这个时候也会有些感动悄悄地涌上心头。
狄寒生只是个看起来粗心的人,本质上完全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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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吃饭时并不对话的。但是气氛自然,狄寒生宣传“君子,食不语”,理所当然应该如此。
正“君子”地吃著长寿面,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狄寒生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不识相的电话很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耍脾气,只能走过去接听。
周祖望的同事都知道他不方便听电话,要联系也是短信或者email,所以会打这个新申请的电话号码的,只有狄寒生认识的人而已。
狄寒生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狄寒生也愣了愣,有些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