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道:“凡事有轻有重,倘若你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姑娘遭欺辱而见死不救,那么她很有可能就要死于非命,人命关天,与一条性命相比,其他什么都不算重要。”
周光璟又蔫蔫地低下头去:“莺莺去找她爹了,倒也没什么,可曹老板他一家老小却因为此事要奔波在外,我……我于心有愧。”
师傅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光璟的头:“这个,你实在不必担心他,他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积蓄颇丰,家产遍布天下,走到哪儿都有吃有喝,与其说是异乡飘零,倒不如说他是借机出门游玩来得贴切。”周光璟怔了怔,随即愤怒地看着师傅:“那师傅你还打我们?!”师傅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一码归一码,该打的还是要打,你要是觉得委屈,不如我再亲你一下?”说着撅着嘴就要凑到周光璟脸上来,他连忙躲开了,嫌弃地看着他。师傅直起身撇了撇嘴:“不给亲就不亲,我还怕亲了你玄煜要吃醋呢。”
楚策问:“师傅,曹老板与你是故交,那他之所以会收留我们当帮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师傅说:“是啊,我特意来支会过他,不然你以为你们怎么会这么轻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不过要不是你们小师叔求我,我才懒得管你们,老曹走之前的时候都说了,说你们睡得比猫多干得比猪少,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周光璟暗地里朝师傅做了个鬼脸,在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又立刻笑成一朵花,抱着他的胳膊道:“师傅,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道观啊?”
师傅道:“现在就回去,玄煜还在等我。”
三人拉拉扯扯地走回道观时,启明星都已经升起了,周光璟边走边打哈欠,靠在师傅身上一步一步地挪,楚策也是又困又累,拽着师傅的袖子磨磨蹭蹭,最后师傅实在拿他们没办法,只得背上背着一个,怀里再夹了一个,两个都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沉得很,等师傅把两人扛回道观门口时也是满头大汗。周光璟趴在师傅背上小睡了一会儿,迷迷瞪瞪间看见不远处隐约的亮光,立即清醒了,兴奋地大喊:“小师叔!”
那亮光顿了一下,随即越来越近,玄煜披着衣裳提着灯笼跑过来,见了三人,既惊又喜:“师哥!光璟!阿策!你们可算回来了!”师傅立即把身上两个拖油瓶扔掉,奔向玄煜:“阿煜!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裳,罩到他身上裹好,握住玄煜带着丝凉气的手:“手这么冷,也不怕着凉了。”玄煜把自己的手从玄殊掌心抽出,反包住玄殊的手搓了搓:“我的手哪里冷了?明明你自己的手才快冻僵了吧。”玄殊转头冷横了拖油瓶们一眼:“还不是因为这两个孽徒!”
周拖油瓶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哼哼唧唧地说:“师傅,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刚才把我们扔地上的时候动作可麻溜了!”
玄煜笑盈盈地道:“光璟没摔伤吧?”
周拖油瓶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不瞒小师叔,伤倒没有,就是有点疼。”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楚策:“是吧阿策?”楚策看看周光璟,又看看玄煜,诚恳地点点头。玄煜笑道:“没受伤就好,师叔给你们煮了薏米莲子粥,在锅里闷着,趁着还热,赶紧带师弟去吃。”
玄殊道:“他们喝粥,那我吃什么?”
玄煜的脸有些微微发红:“我单独给你盛了一碗放到你房间里了,你要喝吗?”
玄殊道:“要。”
两个拖油瓶蹦跶到厨房,各自盛了一大碗粥喝了个精光,然后捧着肚皮走回房间倒在床上。周光璟没一会儿就着了,楚策却还清醒得很,戳了戳周光璟白嫩嫩的脸皮:“周光璟!光璟,光璟!师哥!”叫师哥都叫不醒,看来是真睡着了。楚策伸手从他的脖子探进衣服里,拽出那根红绳子,拿着那一半玉佩,再掏出自己那半,拼在一起看了又看,又把玉佩塞了回去,凑到周光璟耳边小声道:“我真不还你了啊?”
周光璟挠了挠脸,翻了个身把自己脸埋进了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嗯。”
自那日至今,已有八年。扶桑树上新花已换过八度春秋,恍惚又似弹指一瞬,月意缱绻下,身旁的人还是当年的那一个,执盏对坐,新酒一樽。
月已至中天,周光璟仰首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起身道:“该走了。”
衙门灯火通明,数个捕快衙役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正门前的大街上聚集了许多围观百姓,手里拿着瓜子一边嗑一边谈天说地,说到兴起处再是一阵哄笑。楚策的马骑到一半便走不了了,只得下了马牵着走,周光璟皱眉道:“怎么大半夜的还有这么多人?”楚策说:“那州官是派人在城里四处喊过的,大家都知道我今夜子时要与梁上君决战一事,这么大的热闹,自然熬夜也要看。”周光璟道:“如此一来,不给了那梁上君许多可乘之机?”楚策道:“无妨,捉不住便捉不住罢,反正我尽力一试,不管结果如何,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暨城。”
梁上君作为天下第一神偷,不知有多少高手栽在他手里,楚天山庄也曾被他偷过,楚策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而已,输他一场,并不算多么丢脸的事。
周光璟点了点头,忽然大喊:“楚天山庄的楚策少侠在此,各位乡亲父老,还请让一让,不然等会儿看戏看不成,可就白等这么久了!”
众人纷纷朝他们看来,指着他们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