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轻笑一声,不快地道:“夫人既然都已经有打算了,又何必让我们出什么主意。”玉莹假装看不出他的懊丧,仍旧笑着说:“集思广益不是吗?谢大人若能筹集些许粮食、帮助王爷度过难关自然好,若不能,王爷也不会勉强,总得有条后路不是吗?这样吧,有劳先生去一趟东阊,带着银子去,能买多少就买多少。”百里赞一脸求饶的苦笑:“天天看折子还不够,跑腿的活也要我做?”倒也没说不做,能不守在屋子里看那没完没了的折子,也是一种解脱。见他默认了,玉莹转头又对谢永说:“谢大人那边,就麻烦谢公子修书一封,就说王爷也不会白拿王妃娘家的东西,请谢大人写个条儿,筹得的粮食按一成的利息,来年一并奉还。”谢永一愣,玉莹竟然是要借米而不是买米?若是买,就是康敬绎被动,谢玉婵过得不好,宣州的大米就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斗去,但若是赊,反过来就成了谢效被动,身为王爷的岳父,女婿来借米,你好意思不借、少借?用银子买米,价格掌控在人的手里,买的人吃了亏也只能认,可用米换米,却是实实在在的物物交换,你借我一石米,来年我多还你一斗,藏不得半点猫腻。“先生和谢公子都是深得王爷器重的谋臣,现在燕州万余将士的吃饭问题,就都拜托给你们了,请务必尽力而为,以二位的三寸不烂之舌,尽可能为王爷筹得更多的粮食。”至此,玉莹的圈套才算是布全了,谢永和百里赞都是王府客卿,但一直以来受重用立功绩的都是百里赞,没他谢永什么事,如今武王府和燕州军都要饿肚子了,筹粮草的重任同时交给他们俩,谢永要是想赢百里赞一次,在康敬绎面前争一口气,这借粮的事就非办成不可。而且还一定要比百里赞买回来的多。一边是拿着银子去买,一边却是空口白牙去借,明摆着的不公平,谢永气得牙根子痒,却又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下来。解决了吃饭的大事,玉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又安排起剩下的事:“开荒种地的事,就交给曹将军去安排了,从京城跟来的八千士兵都是有经验的,就让他们还按照以前的方式去做,谷种在王府的库房里,稍后我把钥匙给你,曹将军带人运走便是。”“杨将军就负责带人上山打猎,给你三千人,只猎成兽,不猎幼崽,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打到多少都回来复命,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交给你去做。”“弄月带着府里新来的几个丫鬟去城里,找丝绸作坊的老板买些蚕子回来,开春以后就在府里后院养蚕缫丝,不会不用着急,慢慢学就是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任务,康敬绎坐在椅子里,有种被无视了的不爽感,于是问:“本王也做点什么?”玉莹回头嫣然一笑:“自然是跑不了王爷的份,先生去了东阊,每天雪片儿似的折子,就有劳王爷亲自过目了。”康敬绎瞠目结舌,半晌转头去撞柱子。东阊买米之行,康敬绎点了三百人跟着百里赞一起去,一方面保护他别被山里的狼叼去吃了,另一方面买得的米也得有人运回来,百里赞之前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累得半死,如今领了一份闲差,心情愉快地公费出游去了。谢永给家里父亲去了信,谢效算计康敬绎不成,反而让大量的猪肉烂在店铺里,贩子纷纷向宣州商会投诉,要求赔偿,只得又破费一番,才把这肉价风波给平了下去。用玉莹的话来说就是:“你不好好卖,那我还不买了,钱在家里不会烂,肉在砧板上可是会招苍蝇的,看谁玩得过谁。”进入三月下旬,天气总算见晴了,封山的大雪渐渐融化,营中负责狩猎的士兵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杨琼一声令下,就要席卷整座雁归山。杨琼背负弓箭,心不在焉地骑在战马背上,玉莹到城外来送行,远远地看到他在发呆,就问:“杨将军在想什么?”杨琼猛然回神,连忙下马行礼,玉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了,我看杨将军眉宇间颇有忧色,不知所为何事?”“……夫人多虑了,末将只是担心半年不曾开过弓,会不会射不中猎物,辜负了王爷和夫人的信赖。”杨琼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似乎并不想多说。副将出行,康敬绎不来送行,身为女眷的玉莹更加没有来的必要,但她正好有话要对杨琼说,前面的问话只是个铺垫,所以也不在乎他回答什么。“杨将军心沉手稳准头好,连王爷都赞不绝口,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玉莹含笑递上高帽子,接着又说,“我虽不懂你们男人的这些武技,但弓箭之道,在于以静制动,既是以静制动,手法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还是心静吧?”杨琼沉默地看了她一阵,说:“夫人有话但请直说。”玉莹将小秋打发到一边去,以免他心有顾忌,然后才说:“自从那晚王爷说起要造反的事以来,杨将军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当时虽然大家都喝了酒,但杨将军并未表态,心里多少还是存有顾忌的吧?现在这儿没有其他人,杨将军心中究竟怎么想的,能不能对我说一说?”杨琼低头不语,玉莹继续诱导:“杨家将门出英才,世世代代忠君爱国,银月枪在手,只平胡虏,不杀同胞,杨公子可是怕有违祖训,愧对令尊在天之灵?”“夫人……实在是明察秋毫,”被她说中了心事,杨琼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了心扉,“我并非不想为王爷尽忠,但杨家到现在仅剩我一人,若王爷事不成,我便是千古的罪人,就是下了地府,也无颜面见杨家列祖列宗,是以不得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