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儿哈纳肥厚的手掌搓了搓,一脸狞笑:“孤王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来看看你,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莫非你是在期待本王做点什么?”程奉仪脸色铁青,眼向两旁瞟,瞟到一旁的皂角和布巾,便胡乱抓起来朝他砸过去:“滚出去!滚开!狼子野心,你不得好死!”呼儿哈纳也不生气,闪身避开那些毫无杀伤力的小物件,又向前走了一步,程奉仪无法后退,只能抱着肩膀,浑身抖如筛糠。“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有很多人都希望孤王不得好死,”他愉悦地欣赏着面前这和恩人六七分相似的女子被吓得哆嗦不止的恐惧模样,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你的娘亲救了我,是她让孤王免于一死,孤王很是感激她,也想报答她,可是她竟然拒绝了孤王。”博木儿一身夜行衣,身轻如风,潜入已经彻底放松警惕的北狄大营中,简直易如反掌。没有人对他说过什么“不要真把程奉仪救回来”的话,所以在杨琼失败后,他便决定自己去救,杀了呼儿哈纳也算是为之前被掳走、生死未卜的族人报仇,能顺便把程奉仪带出来更好。避开巡逻的士兵,博木儿找寻着一路上呼儿哈纳住的帐子。“她拒绝你又如何!我娘行医济世,从来没有奢求过谁的回报,她一颗善心,却喂了你这样一头豺狼!”一个女子声嘶力竭地怒吼,博木儿精神一震,看样子呼儿哈纳和程奉仪在一起,这倒省事了。他改变了路径,朝着程奉仪所住的帐子潜行而去。呼儿哈纳重重地一哼:“孤王身为北狄之主,身份何其高贵,难道会不如你那无用的爹?你娘她不过是女儿家娇羞,不敢答应罢了,她虽然后来嫁给了程扈那老不中用的废物,但心里一定还爱慕着孤王,她没能等到孤王去接她,没有关系,孤王会像爱她那样去爱你,这样你娘在九泉之下也就能安息了。”博木儿躲在帐子外,听到这话不禁咂舌——呼儿哈纳的自我感觉可真好,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也能说得出来。“锵!”帐中传出瓷器碎裂声。程奉仪将盛皂角的瓷碟摔碎,握着锋利的一片抵在自己颈边:“程奉仪一生只有翟子成一位夫君,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呼儿哈纳呵呵一笑,完全当她的话是笑话:“你以为孤王很在意你的生死吗?你死了倒好,死了就不会挣扎,孤王反倒可以为所欲为,等回到了长遥,再把你被凌辱过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全长遥的人都来看看,敢拒绝孤王的人是个什么下场!”程奉仪脸色苍白,眼中隐隐有泪花,却仍高昂着头,并不服输:“我与大楚武王妃皇甫玉莹乃是结拜姐妹,我被你强掳走,子成定会书信一封向武王求助,我若是活着倒罢了,我若是死了,武王与王妃此生必会替我报仇雪恨,有朝一日,燕州铁骑踏破长遥城,再用你颅中狗血,祭我不屈之魂!”“你——!”呼儿哈纳没料到她这时仍这般牙尖嘴利,竟被骂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望着程奉仪神情高傲的脸,心里又痒痒,又怕真把她逼死了,自己吃亏,半晌,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武王?哼哼,孤王的八万雄兵正在雁归山里等着他们呢!只要他敢踏出燕州府半步,孤王就叫他有去无回。”帐中的程奉仪和帐外的博木儿同时一惊——呼儿哈纳竟然意在燕州!博木儿心中一时闪过千万个念头,康敬绎和自己都不在燕州府,万一呼儿哈纳下令攻城,玉莹岂非要遭殃?看呼儿哈纳这丑陋的嘴脸,玉莹万一落到她手里,定是生不如死!得立刻回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那程奉仪怎么办,不救了?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回去万一康敬绎问起,知道自己空手而归,定会借机取笑,不成,还是得救,只要呼儿哈纳死了,便无人能下令攻打燕州。“至于武王妃。”呼儿哈纳的声音再次将两人的注意力强拉过去:“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只怕没工夫为你报仇了。”程奉仪大惊失色,忙问:“玉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呼儿哈纳得意地一哼,道:“她被赶出武王府后,一直藏身于布夏族游牧部落中,孤王一得知此事,就派了大批人马搜索这群蝼蚁的下落,要不了多久你和你的好姐妹就可以在长遥碰面,一起成为孤王的人了!哈哈哈哈!”程奉仪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博木儿却是险些气炸了肺。原来同胞们被从朝颜山一路追杀到雁归山,竟然是因为呼儿哈纳想要将玉莹据为己有!这个无耻的流氓土匪,专门夺人妻妾,简直……忽地脑海中浮出一个疑问:“呼儿哈纳明知玉莹已嫁做人妻却仍要将她据为己有,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一直以来只想着康敬绎配不上她,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人,难道自己……和呼儿哈纳竟是一样的人?自己在玉莹的眼中,是不是就如同呼儿哈纳在程奉仪眼中,是个冷酷无情、丧心病狂的疯子?”回想起每一次自己表现出对康敬绎的敌视、对他们夫妻的不认同,玉莹虽然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总是那么无奈,如果不是自己曾于她有恩,只怕她也会像程奉仪这样,对着自己大吼大叫,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来作威胁。一想到这个,博木儿再也没有什么杀人救人的心情,脑袋里一片混乱,溜走时还差点被北狄士兵发现了踪迹。回去告诉玉莹呼儿哈纳的计划?还是,就此消失算了?自己在她眼里如果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那还不如再也不要见面了。博木儿站在草丘上久久地失神。而此时此刻,远在燕州府的玉莹正面临着她人生中第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