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后是要孑然一身,或是再遇上其他能解开你心结的女子,与她长相厮守,这些都不重要,但眼下,请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了无牵挂,而在战场上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做出什么傻事来,旁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同样是命。”
玉莹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早在认识程奉仪之前,杨琼就曾为了救康敬绎而用手去挡暗箭,如今燕州众人各自有了妻室,就连百里赞也有家乡的未婚妻不时寄来棉袄布鞋之类,杨琼孤苦伶仃,难免会在旁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舍命去救,若真因此再受伤甚至死去,实在是太令人扼腕了。
杨琼微微一怔,盯着她看了片刻,埋下头去:“……是。”
“城外正是春耕繁忙的时候,你且去吧。”眼见年娇娇好奇得不行,玉莹生怕她童言无忌地说句什么,更惹得杨琼伤心,便打发他离去。
杨琼告辞出门去,钟绿娉长叹一声:“世间竟有如此长情的男子,却……真是难为他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声怒吼:“我叫你张狂!叫你目中无人!”紧接着便是一片厮打声、丫鬟的惊叫声、小厮的劝架声。
屋内三人齐齐一惊,钟绿娉第一个跑到门口去看,却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七爷!杨将军!”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玉莹也连忙放下书,揭了被子下地,赶着出去查看。
主院门口,康敬祥像只凶猛的恶虎,气势汹汹地把杨琼按着一通好打,身旁的小厮拼命地劝阻,却碍着他是王爷金贵之身,不敢动粗,是以拦也拦不住,杨琼自己就更是,根本不敢还手,只一味地躲闪,又怕力气太大把康敬祥甩开后磕着碰着,眼见拳脚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却只能生受。
玉莹登时大怒:“简直太不像话了!来人!把静王爷架开!”
亲兵们得了命令,一拥而上,将康敬祥连拖带拽地扯开,康敬祥怒火鼎盛,手背架住了便用脚去踢,杨琼一身干净的袍子被他踢得全是脚印,狼狈地爬起来。
钟绿娉疾步上前,表情简直要哭出来了:“杨将军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七爷,杨将军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打他?”
康敬祥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啐道:“本王就是看不惯他这目中无人的德行!还以为自己是谁呢,不过是二嫂花银子买回来的家奴!”
家奴二字如一记耳光,狠狠刷在了杨琼脸颊上,他霎时间便大怒起来,面色胀得通红:“你说什么!”
康敬祥毫不示弱地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就凭你这条件,还敢挑三拣四,绿娉对本王不假好颜色,却对你多有关照,你竟如此负心薄情!置她一颗真心何处?!”
“住口!”玉莹几大步冲下去,拦在了他们中间,怒不可遏地喝道,“太妃端静贞淑,怎会教出你这样的泼皮无赖!你们几个,把人带回偏院去,从今往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出门半步!谁要敢玩忽职守,直接军法处置!”
房中一股跌打酒的味道。
钟绿娉歉疚得无以复加,一边用药棉蘸了药酒给杨琼涂抹,一边哽咽着道:“都是我不好,竟不知七爷他误会得这样深,才连累了杨将军。”
杨琼被康敬祥狠狠揍了一顿,饶是他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也不免鼻青脸肿到处挂彩。
之前康敬祥的怒骂,加上钟绿娉的道歉,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选择了什么也不问,只说:“没事,习武之人大伤小伤不断,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钟姑娘别往心里去。”
玉莹处置了康敬祥后,也来到钟绿娉的住处,脸色难看,想必是康敬祥在被押回偏院的途中又说了些幼稚可笑而难听的话。玉莹身份上是他的二嫂,终究还是不如康敬绎这个亲兄有说服力,康敬祥这拧起来六亲不认的脾气,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天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了,怀祐自小养尊处优,说话做事毫无顾忌,是我疏于管教,还请杨将军多多包涵。”玉莹看了他一身青青紫紫,眉角还破了一块,便觉得实在是造孽。
幸而杨琼脾气好,换做山简那火爆脾气,指不定王府就要被掀翻过去了,玉莹幻想着康敬祥和山简在王府里话不投机拳脚相见,满地烟尘,盆栽、假山、小桃酥等在半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只觉得惨不忍睹。
擦完了药,杨琼把衣袍穿好,恭恭敬敬地告辞,玉莹本想送送他,顺便再宽解几句,但杨琼似乎并不想听她说什么,叫她们都不必送,自己独自离开了。
钟绿娉默默地收拾着药箱,玉莹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轻声问:“你同他说了什么没有?”
钟绿娉摇摇头,一脸沮丧,道:“我只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说连累了他,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玉莹叹道:“难怪我看他刚才表情比先前挨打的时候还难看。”
钟绿娉一时费解:“怎么说?可是我说错话了?”
“也不能怪你,是我的错,”玉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不知道,王爷刚来燕州时,说起日后要造反的事,曹将军和百里先生二话没说就决定追随王爷,可杨将军却顾虑祖辈的教诲,迟迟不愿表态,后来出了程姐姐的事,我和王爷,还有其他人,联合起来……算计了他。”
钟绿娉惊呼一声,玉莹又道:“虽说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这么做,但王爷和我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他,想为他筹一门好的婚事,让他不必再孤孤单单的,可他几次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