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韦省之脸上的神情就证明了。
他正要拱手说话,唐竹猗“哒”的一声放了茶盏,抢在了他前头,“本宫不想与你多言或解释,你只需记住,本宫找你来,只是为了一件事,而你必须为这件事守口如瓶,是正你心中的正道,也是为你父亲还债。”
听闻宰相府也往长公主府上送了个人,住在竹喧堂都已经快要小半月了,长公主愣是宠得很,日日与他腻在一处,连早朝都误了三四回了。
不仅如此,在那人进了竹喧堂的次日,户部剩下的那个右侍郎的位置,就又给了韦相原先看中的一人。
如此一来,虽崔家嫡次子升了户部左侍郎,可顶头的尚书和略逊一筹的右侍郎都是宰相府的人,他又明着撕了脸面,这日子怕是不甚好过。
外面的传言纷纷,崔子绪为此特意走了趟长公主府,就是不让兄长为了他和崔家忍气吞声。
“……按我说,阿兄便是拼着撕破脸,也该和长公主和离,为人妻,没有她这般肆无忌惮地给你难堪的道理……”
崔子袁看着喋喋不休的阿弟,正要劝他少说两句,抬眼就看见了门上靠着个人,华丽的衣裳铺在她身后,窗外的阳光跳跃在她脸上,灿烂得让周遭黯然失色。
他嘴角的笑猝然间收住,厉喝了声,“子绪,噤声。”
“本来就是,我又未曾说错!”
崔子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阿兄你是怎样的人物?就这般被一个占着自个出身而不顾别人死活,只会沉迷男色,骄奢淫逸的女人侮辱,我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那崔二少就别咽气了。”
唐竹猗一出声,朝着屋子里迈了一步,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女们就已经进了屋子,焚香照明,斟茶摆盘,眨眼间就把有些昏暗的屋子收拾得锦绣雅致。
崔子袁在听清她那句话时就扯了崔子绪跪倒在地,硬按着他的头叩首,“阿弟无状,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崔子绪愤愤不甘,但到底没有反抗兄长的动作。
他自是见过崔家天上地下一般的日子,可他废了那么多功夫收集的账本还抵不上长公主在朝堂上的一句话,他心中着实咽不下。
“本宫又不捕鱼,手边也没有网。”
唐竹猗挥开侍女的动作,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茶,却又不端到嘴边喝,只慢条斯理地又摸了茶盏,左右轮换着倒来倒去,“就像本宫之前不知,崔二少对本宫居然有诸多看法,若不然,今日就当着面,一次说个够。”
她话音落下,崔子袁正要应声,竹猗就端了茶,正好泼在了他的手背上。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立即就浸湿了衣裳,连崔子绪脸上都溅了几滴,他的脸立即涨得通红,看了眼还愣着的兄长,立即就从地上站起身来。
“说便说,有事我一人担着,莫找我兄长的麻烦。”
他说完见回过神来的崔子袁伸手就要扯他的衣袖,立即往旁边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伸手就指了竹猗一下下敲着的桌案,“便是你桌上这一盘糕点,放在此处碰都不被碰一下,拿出去却能救两个濒死的饥民。”
“这白玉盅,一个便是一家五口三五年的嚼用;这象牙箸,一双又能养活三个饥民;这玛瑙盘,一个又是数十条人命,还有这缠金的白瓷,这彩绘的前朝八宝瓶,这定清窑的茶盏……”
崔子绪越细数,心中的火气越旺盛,早就灼灼燃烧了他的理智。
“亏你为先帝托孤的摄政长公主,庶民在城外哀嚎遍野,你也能在这安坐如山,尽享锦衣玉食,简直就是我朝的蛀虫,天下一等一的败家子!”
“阿弟!”崔子袁见竹猗站起身,唯恐她下一句就要开口叫人打杀了崔子绪,厉声怒责下,终于止住了崔子绪还要出口的话。
但他说得也太多了。
竹猗冷笑了声,却是没有和崔子袁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她甚至连和他争吵后定会掀桌的举止都无,声音还一派沉静。
“崔二少指着本宫的鼻子说得这般爽快,那本宫还真要和你打个赌了。”
竹猗朝崔子袁扬了下下巴,“驸马就备了纸笔做个见证,崔子绪他今日如此大言不惭地说本宫府上有多草菅人命,那今日起,长公主府上的那些摆在明面的物件他大可随意取用,去换了他口中的人命。”
“本宫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救得了那些在他口中的可怜饥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