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睡,妈妈很爱你。”它的歌哼到尾声,陡然变得尖利了起来,像是从气管里窜出的惊叫,阿袁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它竟然是在说话,是在同他说话。
它问他,“叔叔——你都看见了对不对?”
阿袁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他只是站在那里,手背在身后拼命的企图推开密闭的暗门。
“叔叔,你果然都看见了。”小孩往前又踏了一步,下一刻它的身形倏然蒸发成了一缕烟气,它的尖叫声从黑烟里不断撕出,“叔叔,我好痛呀,我好痛呀!妈妈被恶鬼吃掉了!——叔叔,叔叔!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狭窄的屋内,那尖叫仿佛疯狂乱窜的苍蝇,死命的撞击着四壁又飞快的钻进了阿袁的耳朵里。
阿袁死命捂住耳朵咬着唇不敢发出一声,冷汗湿漉了他的背后,他死死盯着眼前那抹黑烟,看着它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就在避无可避之时,烟气嗖地一下原地消散了。
暗室陡然安静了下来。
阿袁死抠着房门,食指的指甲盖抓挠的都不自觉外翻了,然而他还来不及感知疼痛,小腿陡然一重,好像坠了一块沉冰——
阿袁低下了头,目光正对上一张血红的眼睛。
黑漆漆的小孩正抱着了他的右腿,他的脖颈旁多出两团较小的球,乍看像是瘤子,细看却隐约可见五官,嘴角尤为明显,大咧着像是在哇哇大哭的婴孩。
三颗脑袋此刻都仰着齐刷刷地望着他——
“叔叔,救救我们呀。”
哐当——
紧贴身后的门猛然被拽开了,阿袁满脑子空白,他半躬着身,猝不及防间如不倒翁般,往后一跌直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袁?”怀抱的主人紧紧搂着他,像是圈着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阿袁死死扣着常安在的手臂,“常安在?”
“是我。”
“常安在?”
“我在。”
微凉的手掌覆在了阿袁的手背上,他一哆嗦,甫注意到自己身上滚烫的吓人,像是曾一道在烈火中翻滚过般。
直到此刻,他方有一种还活着的感觉。强行压抑的种种情绪也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回过身死死抱着常安在,力道大的几乎要将自己嵌入到对方的身体里。熟悉的味道就萦绕在鼻间,如镇定剂般渐渐安抚下他所有的惊惧。
这么抱了一会儿,阿袁情绪稳定了下来,他才察觉出彼此姿势的尴尬,忙松手连退了几步,又是摇手又是挠头,耳朵尖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常安在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发,缩手时却发现指尖沾染了许多灰烬,他不着声色搓了搓手指,轻声问道,“你遇到什么了?”
“你……方才去哪里了?”站在此处,阿袁总觉得那小鬼在哪里偷窥着他们,他左右看了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遇到绘本里那只小黑鬼了。”
“你遇到了他?”常安在的表情倏然阴冷了下去,“我一直在那里,失踪的是你。”
“怎么会这样。”阿袁直觉他样子不对,只当他是因为小厉鬼的捉弄而生气,忙道,“我看到那小厉鬼向我们冲过来,然后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后面的走廊也不见了。我只有一直往前逃,结果就……”
常安在漠然打断他的话,“是鬼遮眼。”
阿袁一时没听清,“什么?”
常安在道,“那个小鬼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所以在彼此眼里,对方都不见了。”
“原来如此,”阿袁道,“那后来遇到什么了么,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什么也没遇到,”常安在瞥了眼旋梯下方的黑暗,他拉过阿袁道,“别在这呆了。我们继续走方才那道,第三间房门应该开了。”
阿袁也觉这地方昏暗的狠,他不断环顾着周遭生怕再冒出个长颈鬼,幸而直到他们走回了长廊时,一切都平静如昔。
他有心想同常安在说他所看到的那些回忆,然而不知怎的,先想起却是那小厉鬼的模样,“那小黑鬼好奇怪,他怎么多长出了两个头颅?是先天畸形?”
常安在看了他眼,问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怕么?”
阿袁琢磨不出他这话的意思,犹疑些时点了点头,“怕。”
“另外两个头是它吞下的两个婴灵。”常安在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并排而行,“无辜乃罪恶之源,婴灵本就最是凶戾,何况是随母惨遭横死,怨气冲天。这小孩少了它那厉鬼母亲帮他压制,这两个婴灵自然会窜出来抢夺它的灵魂,三魂相争,随时可能落得个恶魂逸散。所以他也只能这么做作怪。”
阿袁道,“唉?他母亲不一直在那么?就是那个长脖子鬼?”
常安在道,“那不是,你忘了么,他母亲一直被封印在第一间房子里。那只长颈鬼只是犀烛招来的一只外来的恶灵。”
“那——黄安正呢?”方才小厉鬼记忆里的黄安正,弱小却又狠毒,他在父亲的怂恿下亲手烧死了他的母亲,后来又拿起了柴刀砍死了他父亲的一家,阿袁想起那透体而出的柴刀就觉得浑身发冷,“黄安正会不会上来?它会不会已经被安娜……”
“黄安娜弄不死他,不过放心,他也上不来。”常安在缓着声音,安抚他,“这上面贴了太多的符咒,足以震住他的凶戾。”
阿袁还欲说甚,常安在却搂过他的肩捏了捏,“放心,有我在。”
三言两语闲话说尽,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