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孟胜安前来替他复诊,惊讶眼前男子脸色苍白得好似随时可能离世,脉象却是除了有些羸弱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孟胜安不由探问:“我今日才听闻荣公子日前去戍横是为了求医,常老神医给你开得方子可否拿来与我看看?我下药前还需对照斟酌。”
容澜摇头:“除了几颗护心丸,常老前辈没给我开任何方子。”
孟胜安一惊,只给了救急的药丸却不开药方,想来病势已再无回环,没有开方的必要,可当他闭眼再探容澜脉象,却依旧探不出任何毛病,气馁道:“孟某果然医术不精,你此前低热咳嗽该是心疾已深牵至肺脏,我竟也诊断不出!孟某惭愧!”
容澜劝慰:“孟大夫无需自责!但我的病情还请你对旁人不要多言,尤其是千帛。”
孟胜安忙道:“这是自然!”
下午的时候,千盘领了一名黑衣刀客来到容澜房中。
“荣公子,这人名唤‘夜无声’,在江湖小有名号,擅长使刀,轻功尤其高,但为人好赌,日前在赌坊输了不少银子,这才寻到我这里想赚些钱还赌债。”
“盘叔,坐下说。”容澜客气要千盘落座,然后抬眼看向屋里唯一站着的夜无声,毫不掩饰眼中打量之意。
夜无声细眼浓眉,左脸有一道疤,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容澜打量半晌,冲着千盘谢道:“多谢盘叔费心,这人我收下了。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启程。我就不再单独辞行。”容澜说着起身向千盘作揖:“盘叔对我的收容照顾容澜铭记于心!”
千盘受下容澜一礼,摸摸胡子道:“帛儿要是知道先生走了却不告诉他,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
容澜无奈:“我也不是有意瞒他,只小帛心思细密,我怕他更加伤心。”
千盘叹声起身:“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就不再劝你留到年后开春再走,你今日且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送走千盘,容澜对夜无声道:“带我去你输钱的赌坊看看。”
夜无声狰狞的脸瞬间更加狰狞:“那种地方不是公子这样的文弱书生去得的,何况公子看着身染重病,还是依盘叔的话多休息为好。”
容澜眯眼望向夜无声,勾唇轻笑:“你当真好堵?”
面前男子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黑亮的瞳仁只那么一动,就像是能看穿一切,夜无声低头,不敢与这样的眼睛对视:“是城东的聚宝赌坊,公子确定要去?”
容澜收回目光,大步走出房门:“当然要去!盘叔、小帛他们都不知道,我也好堵!”
夜无声闻言惊讶,却听身前举止洒脱的男子自嘲冷哼。
“呵!不好赌,也落不到如今短命的下场!”
两人走出千食客的大门,门前停了辆马车,容澜侧眼打量,觉得这马车甚是眼熟,再看那正往酒楼后院赶车的小厮,他意味深长勾起嘴角,压低声音对夜无声道:“你不是轻功颇高吗?我试试你的功夫。看见那辆马车没有,跟上那赶车的小厮帮我探探马车的主人住在千食客里哪一间房,两个时辰后到聚宝赌坊接我。”
夜无声低声应道:“这事不难!只是公子要一个人去赌坊?”
容澜挥手走远:“放心,我以前也一个人赌过!不过上次是输,这次打算赢,所以你要按时来接我,不然我赢得钱太多,没你估计走不了!”
一连小十日,千食客中人来客往,明眼人一看就知近来这里聚集了不少大周有头有脸的富商,此刻二层的一间雅房内坐满了人,气氛凝重。
只听一位年长的老者道:“敢问辰少庄主,这朝廷和北厥的战事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关于沙盐的开采何时能开始?”
千羽辰面带微笑:“付前辈,我已经说过了,此事还是要等朝廷的批文,千羽庄再大,也大不过官府。况且眼下南方私盐猖獗,不是入市的好时机。”
他话音方落,就有年轻沉不住气的出口指责:“辰少庄主!都已经谈了十天了,你不要再拿官府压人!皇上早把北厥沙盐七成的监管交给你们千羽庄,这件事在座诸位都心知肚明!”
千羽辰笑着摇头:“李兄此言差矣,预核文书是早就批下,但先是有苗南叛军作乱,紧接着又出了南方私盐的大案,剩下的手续便拖延至今,恐怕南方盐市回稳之前,朝廷收不到足够的盐赋,户部都不会再有闲功夫管别的事了,我们且安心等着,等到年后兴许就有消息了。”
“等,等,等!千羽庄是天下第一大庄,自然等得起!可我们这些人哪里还耗得住?原想着北厥一输,朝廷接管大片沙田盐地,按照老规矩势必要联合盐商分责开采,眼下采工都不知雇了多少,全都养在洪州边郊,这一日不开工就是一日的账面损失!再等下去,我们的年也不用过了!”
终于有人道出心声,雅间里像是瞬间炸开了锅,议论沸腾!
“是啊!是啊!”
“可不是说!”
“这年都要过不下去了!”
议论久不能停,愈演愈烈!
千羽辰只安静听着,听了一阵有随从上前附耳低语,他略略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温磁却极富震慑,雅间内骤然安静。
那随从离开,千羽辰起身:“诸位有功夫日日向鄙人抱怨,不若去查查各自后院有没有不知轻重的蹚进南方的浑水。官府连月纠察私盐,商户们为了利益相互包庇,谁也不是傻子,沙盐的批文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