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转身,却听到假山后传出一声呼唤:“止青……”

我停下来。那熟悉的声音晴朗好听,却宛如闷棍当头砸下,直叫我有几分眼冒金星。

我循声过去,待见着假山群里的那两人,便将身子掩在嶙峋的乱石后,冷冷瞧着。

一个卓然如翠竹的身姿吊腿坐在不高的青石上,一头墨绿长发高高扎起,纹有青花的白色玄袍一尘不染。另一身着蓝袍的人影静立石下,背影修长,一头温润如墨玉的长发垂下。

真是极漂亮的两个人。我淡淡地想。

“你必是天上下来的。”蓝袍人说。

在看到他的背影之前我就知晓他是谁,却又不信。此番明明白白听他开口,无奈只能信了。

止青是正对我的,不过我见得着他他却未必见得着我。我远远看着他俯下身去亲吻了蓝袍人,长久都没有分开。

心口一阵刺痛,当我回神之后感觉到我自个儿僵硬的脸颊居然有点麻,正在笑。

只见那两人长久后分离,止青抚上蓝袍人的脸,声线温和,视线却迷离:

“隋岳,你知道么?你的这张脸啊,可是上天的恩赐。”

蓝袍人垫脚上去投怀送抱,之后又是长久的亲吻。

我僵立原地,几乎无法思考。直到那蓝袍人离去,我也仍旧毫无松动的宛如木石般杵在那冰冷的假山后。

“没想到昨夜那般,你却还能起来走动。身子还好么?”

我抬眼看着转瞬间已近在眼前的男子那双墨绿色的、暗潮翻滚的眼眸,僵硬地后退了两步,扯出一抹笑,不说话,倔强地凝视他的眼睛。

他静静地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伸手就要来抱我。我炸毛般又退后几步,动作太快使得腿一软,就要跪了下去。他迅速地将我揽住,我再用力将他甩开。

“阿虞。”他唤了声,敛下视线,却没了下文。

有好一会儿,我与他之间都只有呼吸的声音。

“止青……我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告诉我一句。你眼中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我隋虞?你说你等待的、找寻的人,是不是我隋虞?还是……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找的都只是隋岳隋安仁?”忍不住了,我冷冷地开口,连我自己都惊愕于我声线的冷淡。但是我知道,在我平静地与他对视的这个时刻,我心中是有什么脆弱无比的东西在期待、等待着的,等他说出的话,来保存或者摧毁。

“不是他。”在屏息的寂静中,他说。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呢? 不是隋安仁,却也不是我隋虞,是么?

下一刻他将我拥入怀中,我没能躲开。接下来他低下头来吻我,我看着他墨绿的深邃的瞳孔,无由来地感觉到那之中弥散着的巨大的悲伤……悲伤得就像要死掉了似的。

我推开他,转身逃跑。

他若想追上我那是易如反掌。我心中想,若是他在这时强迫我做任何事,那便没有余地,我与他也就这样了。

可是他没有追上来。

跌跌撞撞地回到秘苑,倚着床梁恍惚一靠就是一下午。直到天边铺满血色烟霞,暮色低垂时,寂静如死的秘苑才终于迎来了一点活动的生气。

隋岳踏着一地残阳而来,天边的夕日将他的蓝袍染出诡异的绛紫色。他的脸笼罩在逆光的阴影里,半明半暗间却能隐隐瞧出轮廓来,讽刺般与我如出一辙。

我静静观他进得屋来,却见他面色灰黑,明显隐忍着极大的怒气。我不明就里,倦倦地继续靠着,动也不动。现下我是真的不怎么想理会他。哪知我这般情貌,落在他眼里,生生就投下一枚火种,瞬间燃起滔天怒火!

“知道错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尾音都有些震破,“知道错了也还是做了,小虞,你太让我失望了……如今这番,你做了的事,你要怎么当?!”

我仍旧不知来龙去脉,却也一下子火气冲上头顶。

“我做了什么?该问你做了什么吧!”然而我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又继续说:“如今世人都知秦南风的荒淫无道,恶后侵政王朝危矣,你却……你却……你如何能够作出、作出那样的事!你知不知道现外面盛传的、盛传的是什么?!”

脑中轰然一声!

我站起身来开口笑骂:“隋安仁,你委实太可笑了些。”

一下午没有动作,我这一站起眼前一阵昏黑,我伸手扶住床框,继续道:“最危急的宴我替你赴,最虚伪的笑我替你笑,最龌龊的事我替你做……所以你能够纯洁无辜。如今你到这里来叫嚣什么?你怕了,你怕天下人的指责却不能将我推出?你不是该最清楚么?违逆秦南风是什么下场?嗯?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拖着你拖着整个隋家带着忠烈的美名全然毁灭么?秦南风的确恶心荒淫,但那也是我触碰的,我该恶心的,你在这里的立场又是什么?!”

这一番话说下来我剧烈地喘息,感觉心脏收紧阵痛。

从来没有这样与他说过话。

在曲阳山中的日子里,我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就是我的孪生哥哥隋安仁。每隔一段时间隋安仁都会被送来几天,与我处在一处,好让我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以便日后真正成为他。

那时候我最期待的日子就是他来的前几日,最快乐的是他与我在一起的那几日,最伤心的是他刚离开的那几日。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就是生生拧断我命运的人,我只知道这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哥哥是我的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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