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看着他身姿优雅地慢慢掀袍站起来,周身线条干练而桀骜,脸上早已没了往常戏谑的笑意,知道这个侄儿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谙世事,心里又沉静了几分。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费这两年来我的一番教导之心。其实我心情不好也不是全为了你。”说完,他从案上拿起一块绢布递给他,面色深沉:“前日,亚夫寄回了第一封家书。”
刘敏康瞳孔骤紧,仔细地看着周勃担忧异常的脸。表兄此去北塞一年有余,朝上日日说得胜,却不见得胜之师回朝。他也怀疑过,新帝登基,朝廷太需要一场大胜来鼓舞势气了,可人不回来,家信也没一个,不得不让人生疑。今日再看姨父的神情,难道,表兄出事了?
刘敏康快速打开绢布,眼前掠过一行行字,只想寻到“平安”两个字
“……幸得代王率军从燕军后方突袭,儿并无大碍,不日归来……”
刘敏康大大松了口气,才将绢布折好交还给周勃,周勃转身寻了处半角灯,打开灯罩,将绢布点燃,只一瞬就化成了灰烬。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刘敏康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表兄的家信很平常,可信里提到了代王就很不寻常。身在晋阳的代王居然长途跋涉来了塞北,还能救了被围的表兄,消息倒真是灵通。
犹豫了一下,刘敏康斟酌着用词,再看了看姨父的脸色,说:“姨父,要不要请皇上派援兵去接应他们?”
周勃眼角向上翘了翘,脸上更加和悦了些:“我就是从皇上那过来的,他已答应我出兵相援。”
这就好,看来朝廷早就知道战事不利,只是想找个出援兵的借口。姨父是大将军,他出面请援兵名正言顺得多。
想了想,刘敏康不再多言,自己没有官职,这些朝廷上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周勃伸手抖了抖袖子,整了整烫纹的袖口,抬眼对上侄子平静的双眸:“敏康,我知你无心官场,对于那个侯位更无觊觎之心。既然这样,官场上的那些人,能躲就躲开些,别引火烧身。”
“是。”
“还有,你也快二十的人了。除了寻花问柳,自己的事也要上点心。前几日我给你保的媒,你说忙就给推了。今日我见你赋闲在家,总有空去见上一面了吧。”
刘敏康耸肩笑了笑,顿了会才回答了一个“是”字。
自己已经过十八了,这个年纪要在射阳,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怀了。可现在是在长安,出身一般的平民女子,姨父看不上,不让娶,说,好歹是个侯爷之子,也不能太委屈了。出身官宦的侯府千金爱慕他的倒也不少,可她们的家人又觉得他是个末子,爵位是轮不上了,又没有官职,只是一名商人,没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把自己的爱女嫁作商妇。
选来选去,姨父找到了亭长田大业,他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外甥女叫杜云汐,听说其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家贫不要紧,他刘敏康有的是钱,见就见吧。
待姨父走后,刘敏康返身回了卧室。
满室静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特有的香味,就像那人身上的体香。
刘敏康挑起床纬坐在蹋边,轻轻地握住床上人的手腕细看。显然是刚刚换了药,手腕处开阖的伤口上还能隐隐看到淡淡的药草痕迹,伤口很深,药用了几天还没有完全愈合,看上去就像在纤细白玉般的手腕处盘着条蜈蚣,丑陋得让人心惊,
刘敏康深深地皱了皱眉,再看向床上的人。
他倒是合衣躺着,显然是穿戴好准备出去的,淡雅的浅绿色内褂,不像他总是随意敞着领口,而是一丝不苟地穿戴整齐。阿易也懂他的心思,特意挑了件质地款式最好,衣领袖口都绣着金线挑丝的长衫,显衬得他颈部的曲线与修长的四肢优美高贵。
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韩林警觉地睁开了眼,看着坐在身边的人。
刘敏康一笑,然后伸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伤口处摸了摸,哑着声音问道:“还疼吗?”
韩林咬着嘴唇摇摇头。药是好药,短短两天就已经不疼了,可被那人摸过的地方却酥**麻的像触过电一样,手想收回来,可就是使不上力。
刘敏康凝视着他微颤的睫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人往怀里一带,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姨父那我都帮你挡了,你总得做些事回报我一下吧?”
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随即放轻了声音:“你看你这么不乐意,揽月楼的姑娘可一个个就等着我这么抱着她们的。”
这次,怀里人死咬的嘴唇都有些抖了。刘敏康知道不能再逗他了,终于放开了手,看着他好看的眼睛,说:“这辈子我还没这样哄过别人呢。好了,不逗你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让你陪我出去一趟。”
韩林这才放松下来,缓缓松开自己的唇,看着他问:“去干什么?”
“相亲。”
韩林以为既然周老将军让刘敏康去相亲,他肯定明天就得安排这件事,可事实上,这位刘少爷压根就没把相亲当回事,当日周勃走后没多久就说要去什么地方办事,这一去可能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韩林想,自己已经无缘无故穿越到了汉朝,总不能一直呆在刘府不出去吧。再说自己是男儿身,也不能一直依附于另一个男人身边啊,便向刘敏康提出一起去看看,刘敏康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刘敏康带着韩林、阿易等一行五个行从,坐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