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死了,已经无法挽回了!你想从我这里讨回什么呢,小洛?如果你想惩罚我,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如果你想知道整件事的经过,我已经在法庭上公开讲清了每个细节。莫非你以为……你可以比那些发了疯地纠缠我的审讯官们知道得更多么?”

齐洛无言以对。与其说找不到说辞反驳,实则他究竟无法像俊流一样不顾了最底线的情谊,决绝地把对方的心凉个透彻。

抛开这糟糕的体验不说,即使在这样的处境还能挑衅对方,他快要由衷地佩服起这个男子来了。那些陌生的审讯官们只不过被当做了敌对者,俊流面对敌人的态度有多坚定已不用再加验证,但齐洛知道自己是特别的,他曾经在他的心坎上,若要翻脸,将拥有比任何人更有利的进攻位置。俊流太狂妄了,他竟然以为自己下不了这个狠手么?

齐洛突然感到阵阵无可抑制的疲惫,他看着这落难王子的眼睛,在最近而又最为遥远的距离,盼望能够望见他心中那深暗的一角。

“放过我吧,”俊流就像是看穿他内心的挣扎般,淡淡地吐出口气,眼神游离到了别的地方。“让我安安静静地去服刑。”

第一次来到墨纪拉监狱的情景至今也没有淡出齐洛的脑海,如果说中心区里还有什么比百眼巨人脚下的三角地带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便非墨纪拉莫属了,它刚好位于齐洛管辖区的边缘一隅,曾经是一座军事基地,后来改建成了达鲁非最大的监狱。据说当局喜欢给这个地区新上任的监察官来个下马威,常把毫无准备的他们安排到这里视察,由此来警告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如何超出常人逻辑的罪犯。而作为资质最浅的监察长,齐洛第一次巡视任务的项目里便赫然有了这一栏。

“墨纪拉五年前发生过严重暴动,罪犯们夺取武器,杀死了几乎所有的狱警,从那之后,墨纪拉的规模就逐渐减小,危险的罪犯被分散到了其他几个监狱里,这里的保卫措施也加强了数倍,秩序得到了良好的维护,至今没有发生类似事件……”

听监狱长说到这里,迪唯的嘴角明显扬起一丝嘲讽,这种观光导览般的的解说词有一半都是胡诌,就在今早狱警才打死了两个偷藏餐具的囚犯,地板上的血污刚被自来水冲干净,亏他还必须一本正经地带上祥和的笑容,陪监察长一遍遍踏过这些散发腥臭的走廊。

听到不耐烦的咂嘴声,齐洛微微侧过头,瞟了一眼跟在他身旁,步伐稍慢的副官。他体格偏瘦,戴了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及肩的头发向后束起,长留海遮住了眼睛的锋芒,使人辨不出任何过人之处。

“这里的孩子做游戏常常忘记分寸呢……”发觉了对方的目光后,正在自言自语的迪唯兴趣盎然地勾起嘴角。当他最初见到齐洛时,对方的气味就像一顿从未品尝过的美餐般馋得他快要流口水了。他暗暗散发着隐秘的光芒,只有长期囚困在地底的最敏锐的夜行动物才能察觉。

“你是他们喜欢的类型,”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肯定会受到热烈欢迎的。”

餐厅有着接近神经质的干净,在充足的日光灯管下如同结霜一般静止。这里没有连续的空间存在,公共场所彼此分隔,之间有武装的岗哨,连走廊也被坚固的安全门截成数段,用以阻隔这些不知道何时会失控的暴徒。监狱长一脸自得地说,每道门都能实现绝对的密封,天花板的抽风机启动后所有被困者都会窒息。

“请您多小心,不要过于靠近牢房的铁栅。”

齐洛随口应承着,脚下已经利落迈进了位于顶层的重刑犯关押区。他曾不止一次与死亡擦身而过,与最专业的空中杀手争夺存活的机会,因此还不至于会慑于这些匍匐苟存的乌合之众。

呈矩阵交叉的通道两旁是一排排金属栅,从地板贯通屋顶。整个区域有几十个素混凝土砌筑的小隔间,不知是否监狱长提前规范过行为,这里意外地安静,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嘶哑的咳嗽声。

齐洛匀速地沿着通道中央前行,目光扫过两旁的牢房,每个狭窄的隔间内都有一张上下铺的床,马桶,洗脸槽,一张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暴露在他视线下的犯人们穿着暗蓝色的囚服,像盯着一个移动的标靶般死死看着他,眼珠如同圈养起来的野兽般浑浊。

牢门外的门牌上写着犯人的名字和编号,这里的房客每一个都本领不凡,杀人,纵火,盗窃,诈骗,非法交易,案子的卷宗可以合编成一部犯罪史。一行人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对比着犯人们完全死寂的注视有一种莫名的诡异,齐洛感到自己就像是被展示在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中的兔子一样,寒意经由皮肤渗进,这个完全游离于秩序之外的社会传递着远不同于战场的恐怖气氛。

当他耐着性子走到深处时,空气中隐约浮现一些低沉的笑声。齐洛放慢脚步,注意到左前方的一个男人正紧紧贴在牢门的铁栅上,向他吐出鲜红的舌头,舌尖上被穿了一个醒目的洞。


状态提示: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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