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是姜允听从七爷的差遣,实际上,七爷对这个小军师,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顺从。
可就目前而言,七爷与他进了不同的营区,姜允的计划被那歪鼻子军官全盘打乱。
但这也许并不是坏事,毕竟,同一个营区的战俘一起叛国投敌,多少显得可疑。
如今他二人分隔两区,先后投敌,或许更容易取得敌国的信任。
既来之则安之,姜允深吸一口气,回过神,郑重恭敬的介绍了自己,却只换来对面三双白眼。
只有那个眯缝双眼的少年,仍旧对他显出十分的热情。
听那少年细谈才得知:原来,姜老爷子早年云游四方时,曾路过临安县的一座小村庄,恰好遇上这少年的父亲蒙受冤案。
姜老爷子仗义出手,用卜算之术推出了真正凶手,救了少年父亲的性命。
这少年名叫齐万峰,大家都叫他“峰子”。
齐家堂屋里,至今还挂着姜老爷子的仙像,峰子自小耳濡目染,对姜家人满怀感恩之心。
所以,一见着姜允,峰子比见着隔壁村赵大爷家那村花闺女还激动,恨不得给恩人三拜九叩才安心。
峰子激动得喋喋不休,其他三个战俘顿时冷了脸,高个那男人上前就一声低吼:“咱们明儿四鼓就得起,你再敢废话一句,老子就揍死这个鸟军师。”
“……”
姜允伤势未愈,其实早就不想继续闲话了,但却十分不赞同这种“别人犯事他挨打”的处理方式。
这种事,头一次不反抗,那么以后,他也别指望活的像个人。
峰子听了这话,也觉得自家恩人被冒犯,立即像只小野狗似得冲那个高个子的战俘嚷嚷,要求他对军师尊重些。
那三人一听“军师”俩字就乐了,高个的那个又开口讥讽姜允:“姜家仙人,你给算算哪天是大凶,我也好在那天多出门转转,没准能捡着金砖!”
“哈哈哈哈……”
周围一阵大笑,峰子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本正经的给这些眼皮子浅的兵油子,说起姜家风光的过往。
可峰子嘴笨,一急起来就结巴,一结巴就显得更讽刺。
姜允在这一片讥笑中不动声色,右手腕轻轻一抖,爻结顺势从袖子里滑下一截,半挂在他苍白的手背上。
抬起漆亮的凤目,姜允集中注意力,扫过那高个子男人的五官,脑中熟练的浮现出命盘相位——
三方会照,天杀坐木。
他将右手背向身后,修长的指尖迅速掐诀,口中一阵低喃。
对面的三个人很快发现,姜允的双唇正快速的颤动,发出的声音却微不可闻。
几人顿时没了讥笑的心思,虽说他们嘴上对这神棍不屑一顾,可当真看见姜允这做法似得模样,几人心里没有不犯怵的。
那高个子的男人立即警惕的缓缓走上前,满面森冷的杀气,沉声试探道:“小兄弟,你这是念什么玩意呢?动怒了?”
姜允勾起唇角,一双凤目仍旧带着和煦的笑意,温声开口道:“多虑了兄弟,你刚让我替你卜算凶吉,我理当照办,眼下已经推算完成了。”
原来是想蒙骗咱呢!
那高个男人顿时松了口气,冷笑一声开口道:“好,你倒是说说,推算结果如何?”
后头两个男人乐呵呵的看向姜允,等待这位神棍军师出洋相。
姜允笑意褪去:“话说在前头,咱姜家没有江湖上那些哄人的规矩,算出来,不管好的坏的,一律直说,这点还请兄弟海涵。”
那高个男人冷笑一声:“别害怕,算得准咱不会揍你。”
姜允无甚情绪,语气平缓的开口道:“那就先拣重要的事告知于你——你的娘亲,在去年庚寅月壬申日七九头天,作古仙逝了,还望兄弟节哀。”
那高个男人闻言一愣,面上并无伤痛之色,须臾后,他竟抚掌大笑起来,指着姜允大笑道:“你这狗才!这也敢浑猜!你说我娘去年仙逝?真是一派胡言!她老人家早在我七八岁时就去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峰子这下也憋红了脸,不好意思再替军师辩解。
姜允却面不改色,垂下一双凤目,左手转了转右手腕上的爻结,轻笑一声:“我说的是你亲娘,不是你的养父母。”
“你的养父养母将你抚养至五岁时,就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也未尽父母之责。你几乎是靠乞讨长大成人,为什么如今还将那对夫妇,当作自己的生父生母?”
这话一出,另两个战俘立即讥笑道:“这姜家神棍可真有胆给咱编故事,难怪世代都能骗得万岁爷垂青!”
可这一次,那高个的男人却没再出口讥讽。
他仿佛变成了一座木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姜允,眼中再没了戾气,转而浮起一丝带着极度难以置信的畏惧!
不多时,身后两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上前唤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峰子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对面,又转头看了看姜允,小声问道:“军师,咱大哥这是怎么了?您老可别真给他下咒啊!”
姜允摆了摆手,轻笑道:“你早些去歇息罢。他们刚刚说,明天四鼓就要起身,这个营区每日都起这么早?”
峰子凑到姜允耳边,小声解释道:“明天轮到咱们营十一到十九号牢房接活,一早就要整队赶往集中营中央那座城堡,去伺候里头的那些大人物,都是伊尔萨高级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