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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号十五点,我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走进书店,没有上通往医院的天桥,走进了电梯。我从电梯口出来走上天台,从栏杆缝隙里挤出去,折断了鼻梁。然后我从天台坠落,当场死亡。”
无论旁辉看多少次,都会被那个第一人称吓得毛骨耸然,沈晾的所有记录里,他的预测都是第一人称,仿佛那个遭受厄运的人是他。紧接着那之后,就是一段当天的新闻报道。
是剪报贴上去的,一张非常大的照片铺盖在版面上。死去的女人和大滩的血迹,还有一辆救护车。
“昨日下午三点整,新华书店北侧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一名25的年轻女性坠楼身亡……”
如果沈晾的预测只是基于对现实情况的推测分析,他不应当能够那么清晰地指出时间。王可静的确有跳楼自杀的倾向,但是对于沈晾来说,他最多只能知道她的精神不太稳定。
沈晾被起诉用催眠术控制被害人在一定的时间投向死亡。但是据旁辉所知,仍有一些要遭受死亡的人死亡那一刻发生的时间和他所预测的并不一致。他所预测的非必死命运的人里面,有许多因为他的预测免于受到重大伤害。但是他们都没有在沈晾受到审理的时候站出来。
如果没有旁辉,沈晾会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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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晾深夜十二点还没有回到房子里。旁辉开车从咖啡馆里把他接了回来,强迫他睡觉,然而半夜起来依旧看到他的房间里亮着手电筒的光茫。房子还没有通电,旁辉估计那是一篇很难搞定的文献。
第二天旁辉起来的时候,沈晾还在看,双眼通红。旁辉说:“还有多少?”
沈晾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累的话,就跟我说,你不要钱,帮你点忙总是可以的。”
“你不懂拉丁文。”
“我可以找懂的人。”
沈晾没有再反对。旁辉知道他算是答应了,于是拎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在说的时候,他一直注意观察着沈晾。沈晾坐在桌边继续看文献,手不时揉一揉僵硬的左肩。旁辉的手搭了上去,沈晾似乎被猛地吓了一跳。旁辉挂了电话,说:“别老是坐着一个姿势,小心肩周炎。”
沈晾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又揉了揉。
旁辉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帮他按了几把。
“你手艺挺好的。”
“部队里的时候队友有个跌打损伤的,都找我按。”
沈晾顿了一顿,没有再说话。
旁辉是部队里的人,这他早就知道。从他被监视那天起他就知道了。据旁辉说,沈晾这样的人,他们一年都会发现几个,要是对社会有害,就立刻绳之以法,要是对社会无害,就监视起来。沈晾就属于后者。本来他应该是前者,但是旁辉救了他一命,这个军人也从暗中的监视跟踪,转为了明着的看管。
在这七年里,他们从互相警惕的敌人变成了朋友。
旁辉会翻译的朋友就在附近,半个小时后就到了,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旁辉正在做午饭,沈晾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瘦,但是精壮,比旁辉还要瘦一点儿。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是沈晾第一次见到的旁辉。
旁辉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说:“飞啊,你来啦。”
那个男人眼里的锐利立刻消退了一些。他对旁辉露出个有些诧异的微笑说:“辉哥,你都学会做饭了!”
旁辉说:“呸,你辉哥什么不会?快进来吧。哎,换鞋!哥我昨天才擦了地板。”
沈晾让给他一双拖鞋,杨平飞走进来,多看了他两眼。沈晾说:“我叫沈晾。”
“杨平飞。”
两人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了。杨平飞立刻走进了厨房。“听你说要翻译一篇拉丁文?”
“是啊,当年数你文凭最高,还以为没什么用,没想到现在你小子凭你那点文绉绉的本事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杨平飞看了一眼外面,见沈晾已经走进房间了,于是压低声音说:“这就是你那个任务人?”
旁辉顿了顿,说:“是啊。”
“你还帮他翻译做饭?”
“我们是朋友。”旁辉说,“这个人吧,有点儿特殊,不是那种害人的怪胎。我跟他一起七年,只见人迫害他,没见他害过人。”
杨平飞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还要继续跟着他?”
“上头不让我撤退啊,我在这儿对他也是个压力,这人每年都得搬一次家,要是不搬家,他不安定。”
“……精神疾病?”
“有点儿。我最近觉得他那点能力说不定也是一种精神疾病。”
“怎么说?”
旁辉看了一眼门外,将厨房的门合上了一点儿,说:“他早些年在大学里学的法医,实习期跟警方做过不少案子,在犯罪心理评估方面分数很高。这么说吧,他和一些人谈过话之后,就能确切知道哪个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很多厉害的心里分析师都……”
“对,”旁辉打断他,“但他还能推测出下一个受害者。”杨平飞有点失语。
“他的推测能力非常强,并且能迅速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对人的负面情绪非常敏感……我觉得是这种敏感让他变成这样。”
“我听说他是个棘手的人物,但我不知道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杨平飞说。
旁辉再看了一眼门:“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他的预测能精准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