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叔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陶然问的期期艾艾,仿佛不敢相信傅丹生话中隐含的意义。

傅丹生察觉到自己失态,微微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如同冰雪凝结:“无事,只是锦源城中并不安宁,虽然不必人人自危,你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陶然,居安思危,你不可再事事依靠着你父亲。”说罢,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青黑的玉佩,交到陶然手中,“我已经给这枚玉佩施过术法,危及性命时,可以保你无恙。”陶然认真审视,傅丹生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像是真的因为担心他们父子二人,才会在方才口不择言一般。

陶然双手接过玉佩,迟疑了一会道:“父亲向来体弱,不然,还是将这枚玉佩给父亲吧。”

傅丹生冷然道:“有我在,自然会护好你父亲。他的事,你不必操心。”

陶然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收下了玉佩。凉亭中,突然陷入了无声静默。傅丹生与陶冶知交二十余载,对待陶然的态度虽然说不上严苛,不过比之陶冶,更像是父亲的样子。陶冶正想着用什么方法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氛围,一抬头,正好看到拉着文霁风躲起来偷听的虚青。

陶冶笑道:“两位师侄来了,为何不过来?”

闻言,虚青不再躲藏,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羞恼,整了整衣衫,笑盈盈地拉着文霁风出来:“方才见师叔和傅前辈好像有什么要事要谈,我与师弟便没有打扰。”说着,二人上前,同他们见了礼。几人落座,虚青装作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几人的脸色,见陶冶欲言又止,找不到什么话头的模样,主动接过了这个活计。

“说来,小侄一直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担心唐突了师叔,今日却实在耐不住,想要问上一问。”虚青道。

陶冶道:“但说无妨。”

虚青道:“师侄听闻,当初师叔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入玄冲观修行,是因为师叔天生病弱,而且常年梦魇缠身的缘故。”陶冶点头肯定了虚青的话,“据说当初师叔下山的时候,梦魇之症并未痊愈。严重时九死一生。师侄替师父关心一句,傅前辈是否帮师叔调理痊愈了,届时好回禀让师父安心。除此之外,师侄私下里有些好奇,不知道师叔可还记得陈年旧梦里,梦到过些什么?”

陶冶显然没意料到虚青会问起这件事,不过他脸上也没有被冒犯的神色。虚青瞥了一眼陶然,在陶家这件事应该鲜少有人提起,从未有人主动告诉他,也在情理之中。

陶冶回忆了一会,道:“说是梦魇,不过梦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过可怕惊惧的事,只是每每醒来,都会觉得比入睡前更加疲惫,仿佛被完全抽去了生气,只能靠汤药吊着。这梦魇仿佛是与生俱来,自我有记忆起,便夜夜缠身,所以才会有天生病弱之说。入了玄冲观之后,师父也不过是用术法强行让我入睡。不过,服食傅兄提供的丹药之后,梦魇便淡了不少,一月也不过是一二日的光景会梦到旧时事物。”陶冶说着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是这个梦境不愿脱离似的,每每我快要遗忘它的时候,便重新出现在午夜梦回。”

虚青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师叔梦中有什么?”

“一条大蛇。”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陶冶身上。陶然问道:“是一条什么样的大蛇?”这些事他从未听陶冶提起过,要不是今日虚青问起,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晓,

陶冶道:“梦中的那条大蛇,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多长,只记得它的眼睛应当是鲜红色的。最常梦见的场景里,是铺天盖地的波涛起伏,这条大蛇隐在满天水幕之中,兴风作浪。大水冲垮了城墙宅邸,四处都是人们奔逃痛哭的声音。可惜大水滔滔,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淹没,最后谁也没能从这场灾难中逃生出来。”

文霁风道:“所以师叔是时常梦到一只蛇妖兴风作浪,涂炭生灵?”

陶冶笑道:“也不尽然。我虽梦见过这个故事许多次,每次醒过来以后却记不太住这个梦境的模样,只有这一段故事最是清楚。就好似真的出现在眼前过似的。”最后一句话,陶冶自己都不曾察觉,是带着怀念的低声呢喃。

虚青道:“难道师叔旁的梦境里也有这只蛇妖?”

陶冶道:“只记得好像有一条同它长得差不多的小蛇,其余的都是一片混沌。”

虚青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听师叔所说,您梦中的那条大蛇肯定不简单,说来,这或许是前世的记忆也未可知。”

陶冶觉得有趣:“或许吧,师父生前曾说我与道有缘,指不定前世的我,还是个除魔卫道的修道之人。傅兄,你说我前世会不会是死在这条大蛇的手中,所以如今才会时常梦见临死前的情景?”

傅丹生冷然道:“是啊,也许你前世偷了这条蛇的什么东西,所以他才会杀了你不说,今生还一直纠缠着你。”

陶冶低声笑道:“我无端去偷一条蛇的东西做什么,难道是取蛇胆来泡酒?”傅丹生不理会他。

陶然关切道:“说起来,父亲这几日的气色差了不少,莫不是梦魇又重了?”

陶冶摇头道:“梦魇加重倒是不曾,只是这几日觉得疲乏,总是睡不清醒,成日都恹恹的。”

傅丹生闻言问道:“可头疼,可体寒?”说着就去摸陶冶的脉象,陶冶嫌他小题大做:“不过是秋夏交替引得身体疲累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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