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字?”
她的指尖落在目录里“上官仪”的名字上。
“上官啊!就是你的姓啊。”文晴暗自欣慰,即使失忆了以致不认识字,上官橙对自己的姓氏还是有着独特的敏感度。
还好,还好。文晴略宽心。
“上官……”上官橙的目光移至那个“仪”字上,不敢念出口。曾经那个熟悉的字应该是“儀”,上官橙不敢断定自己所想。
“上官仪,”文晴顺着她念出来,又唯恐她不知道还紧着解释,“这是上官婉儿的祖父啊,我和你说过我最喜欢的古人就是上官婉儿,你记得不?”
原来在这里,“儀”被写作了“仪”。
上官橙的手指拂过那三个字,就像拂过沉睡的岁月,心中说不清地酸楚。
她缓缓地转过头,对上文晴晶亮的大眼。
“你说,你喜欢……上官婉儿?”说出自己曾经的名字的时候,上官橙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荡。
“是啊,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有才华,唯一的女皇帝的,唯一的巾帼宰相,古往今来独一份儿啊!”文晴说到自己的偶像,就禁不住花痴附体。
上官橙闻言身体轻轻地颤抖——
巾帼宰相?唯一的……
“你见过她?”上官橙强自镇定,抿紧嘴唇问道。
“哈?开什么玩笑?”文晴一哂,深觉上官的逻辑思维有问题,“她都故去一千三百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见过她?”
虽然要是能见见也是挺美的事儿。文晴暗想。不过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啊,眼下上官橙是失忆了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不过没准啥时候就好了,到时候又要跟自己打翻醋坛子了。她还想好好过日子呢。
上官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险些栽倒。
一千三百年!
已经一千三百年了……
一千三百多年啊,多少个月缺月圆?多少代人生老病死?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到了这里?明明是当着临淄王的面投了火的,为什么?
若非几十年历练的非凡定力,上官橙这会儿怕是早就晕厥或是精神错乱了。
“怎么了?”文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没事,”上官橙听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紧,她努力扯出个微笑,“只是被这么多年吓着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样小?”文晴习惯性地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肩头。
上官橙一滞,这般亲密的动作让她联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吻。
这个叫文晴的女人,对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那个真正的上官橙——其实,是爱慕的吧?而且这番感情并非一日两日,不然怎会亲近得如此自然而然?
而如今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原来的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上官橙的心头涌上股说不清楚的愧疚,对这身体过去的主人,还有,对文晴。
占据这副身体,既非她自愿,她更不知其原因,只是想到将来的某一天,若文晴知道真相,知道曾经爱慕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会何等伤心,上官橙便觉得于心不忍。
不过,想归想,上官橙克制着自己,当下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上好好活下去,然后找到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说不定还能回去……既然已经失败了一世,老天又给她一次机会,怎能不好好珍惜?
上官橙暗暗发誓:李隆基,若一切重来,我定不会放过你!
还有,那个人……
上官橙默默叹息,如果当真一切还能从来,她真的能把握住那个人吗?甚至……双宿双|飞?呵,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竟然幻想着和那人相守一生一世吗?
真的可以吗?
或许,事在人为。
她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女人,既然想得清楚,就全心全意学习了解这世上的一切。
上官橙没有拒绝文晴的热情,反而歪着头回了她一个调皮的笑容。
文晴呆了呆,心头一痒,这样的上官橙委实有点儿……勾人。
“给我读这首诗,可好?”上官橙温柔地问。
文晴没出息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如果上官可以一直对她这么温柔,文晴真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对,任何事!
“怎么?有问题吗?”上官橙忽略掉文晴痴迷的目光,继续温柔地追问。
文晴死命摇了摇头。
没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入朝洛堤步月》,上官仪,”文晴的声音开始还有些激动的颤抖,慢慢地才恢复如常,“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这首诗,曾经在掖庭的时候,便无数次读过,那是祖父很多首诗中一首再平常不过的。上官橙遥想当年的祖父,正得朝廷重用,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心境何等的写意fēng_liú?然而泰极否来,谁又能想到那一场灭门横祸?
往事太多血与泪,上官橙不愿过多回首。大概是心绪波动太大了吧?大概是这具身体受了伤的缘故吧?文晴的声音莫名地让她觉得心安,上官橙有些累,还有点儿困,就这么缓缓地靠在了文晴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文晴读着读着,肩头一沉,继而怀里一暖。她不敢乱动,怕惊扰了上官的美梦,上官现在太需要休息,只有多休息,她的大脑才可能恢复正常的运转。
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头的大厚书,文晴轻轻地揽过她,像怕踩着地雷似的,一点一点地蹭到床头。
幸好上官橙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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