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只当是个笑话,这年关当下,黎烟代王后主掌后宫行政,正是忙碌之时。且她即将成了新娘子,哪能在这个档口说离开。
可黎烟的紧张态度,利落作风,哪一点都不像与我开玩笑。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黎烟简单说了下黎国之事。
她父王病重,不知能否熬过正月,嫡出世子——即黎烟的胞弟年纪尚幼,恐难同众位年长的王兄较量,王家夺嫡,哪里是成王败寇那样简单。届时她的幼弟连能否活命都是个问题。身为王姐,自然要回去帮忙主持大局。
我好奇问她:“这些是你的家务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黎烟的眼眸好似蕴了盈盈烛火,我却仅仅看到那黑色瞳孔里映着一双清冷的我的倒影。
黎烟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和我装傻?这京城乱局哪里是你呆得了的!”
我言笑淡淡,说道:“不牢你挂心,有母亲护卫,我很安全。况且你即将成为姜国的儿媳,姜王岂会容你现在离开?”
黎烟眼里的光暗了暗,说道:“我若要走,还没人拦得住我。且姜国要的是个联盟,而不是个无用的长公主,如若阿洛不能顺利登基,我这国婚便只能是一场笑话。姜王是个聪明人,他自是大力支持我离开。”
黎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楚,你心也真是够大的。如今这时日,还有心思想我怎么离开?你只道有你母亲在你会安全,可你是否知道,这姜国王都,锦城之内,谁最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又是谁最有理由除去你?”
最担心我身份暴露的自然是母亲。可那是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与希望的母亲!怎么会害我?
况且我已安排妥当一切,又有何惧!
黎烟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阿楚,这锦城之中人心叵测,岂是你一届江湖儿女看得清的?”
我从小看淡了人性,看黑了人心,素来只怕看不见,从来不怕看不清。
我拒绝道:“我不信自己母亲,难道还要信你不成。长公主若要离开,自行离开便是,还请不要在我面前搬弄唇舌。”
黎烟眼眸盯着我,夜里又微微落落的落起了轻雪。大概是我态度太过坚决,她眼眸里的光芒一点点消褪。最后她只是张了张口,对我说了一句:“好吧,你保重。”
而后黎烟转头离开,玄狐大氅的拖尾落在我的眼睛里,拨落了台前的雪痕。
第二日醒来,发觉没了黎烟前来寻我一道入宫向母亲问安,一时之间还真是觉着不大习惯。
午后我回到王姬府中,发觉黎烟已连夜走了,却差人送来一块水玉,另附一个锦囊,里面是黎烟的手书,说如若遇到急切问题,便手执水玉去城北玄武街广元巷口的府宅里求救,自会有人护我安全。
我笑笑,心说如今的我已不再是白恒手下被圈禁命铸剑的小姑娘,如若我发觉有难,又岂是她留下几个人能照应的了的。
不过棍棒不迎笑脸人,人家既然一番好意,我也就道谢接下了。
年关匆匆过去,家人团聚一年有余,新鲜劲也消磨的差不多了,自是每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相对而言,我这个富贵闲人倒是每天除去修炼还是修炼,虽是清净,却也无聊。
从雨水到惊蛰,从春分到清明,日子又晃了晃,便到了谷雨。
说到底不过是个节气,又不是年节,自是没什么庆祝的。不知怎的,今年谷雨,我却忽的想起了黎烟。
我们相交不久,不过不论节日抑或节气,她总能想到庆祝的理由,人生一场喜乐,也能给阴郁的我带来几丝阳光。
我忽的想起,立春当天她还伴我一同围着泥炉吃饺子,说那是她们北方的习俗。第二日晚上便连夜北行,她对我说了保重,我却连句道别都未曾给她。
谷雨时节倒是下起了雨,桃花欲谢,梨花却开了,团团簇簇的满院雪白,与着桃花的残红应了最后的春意。
我坐在窗前,雨从房檐下的滴水滚落,滚成珠,连成串。窗前还放着黎烟送来的水玉,我又想起了腊月二十七夜里的轻雪。
因是春耕时节已过,百姓们松下口气,官员们也不再忙碌。我自胡思乱想的时候,管家通知我,说母亲差人请。
我好奇,寻思着刚刚从母亲那里回来,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好奇归好奇,还是跟着去了。
撑着纸伞一路前行,发现入宫后却不是母亲宫中方向。我站下来不动,前边引路的小太监倒是急了,回头和我说娘娘那边还等着呢。
我踏着青石小径走到假山石旁,寻了一处坐下。暮春逢雨,依旧有几分阴凉。
我对着那小太监说:“母亲宫中每个人我都认识,可看你却是眼生,你是哪个宫的?”
那小太监虽是年轻,却机灵的紧。明白了我已猜到他不是母亲的人,若要引我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他像我微微躬身,说道:“我家娘娘请王姬前往长信宫一叙。”
我愣了愣,说道:“长信宫,淑妃?”
小太监应了声是。
雨滴打在纸伞上,噼啪的响。我虽好奇淑妃绕着弯子找我做什么,可也没心思理会。我说道:“我对后宫不甚熟悉,若非母亲相邀,我便先离开了。”
我站起身,转身欲走。地上的青苔在雨水中滑的紧,我脚下一滑。小太监倒是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扶住了我。
我转身想着道声谢,小太监却附在我耳边说了句话,他说:“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