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韩淇奥有一瞬无法言语。
我该说什么呢?他想,如果时间不是现在,如果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是曾家人,如果他不是尹家家主,如果几日后没有那场该死的营救计划,如果没有曾端阳、段应麟,如果几年前,韩君莫不曾发生事故。
——如果。
如果那一切都没发生,他是个普通的学生,过着乏味的读书生活,他不会遇见他。
如果他能够y-in差阳错遇见他,作为一个乏味的学生,如果有幸面对这句话,他会抱住这个人,和他谈一场罔顾世俗的恋爱。
可现在他只能笑一笑。
“尹义璠。”他眼中有肖似母亲的冷漠,“我有些累了——我可能真的不适合骑马这项运动。”
男人握着他小臂的手微微收紧,窥见他隐忍痛楚的神色,又恍然落下手来。
“抱歉。”
“没什么。”韩淇奥说,“我们走吧。”
韩淇奥率先转身往更衣室走,想将这身勒得要死的骑装换下来,走出几步,却见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克制住走回去的冲动,脚下停了一停,又重新迈出去,一步一步,与尹义璠渐行渐远。
他想,他们总归会渐行渐远的。他的未来不曾将尹义璠三个字计划在内。
更衣室内安静而昏暗。
韩淇奥站在镜子前,解开骑装领口的一颗扣子,又倦然停下手,坐在椅子上,长久地出神。
直到孔懿恩缓步来到他跟前,才令他稍稍回过神。
这个陌生的女郎很美,举手投足,却仿佛与谁神似。
当她出言介绍自己时,他终于想起与她相像的那个人来。
孔承筹。
“你好啊靓仔,听说你是曾家新入宗谱的嫡长。”她坐在他身侧,慢条斯理脱去马靴,“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孔懿恩。”
“这是男士更衣室。”韩淇奥并没有偏头看她,只凝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孔懿恩微微一笑:“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进来?”
韩淇奥摇摇头:“不,只是感叹孔小姐身为世家名媛,竟不顾名节身份,真是勇气可嘉。”
孔懿恩笑容散去,一时面如寒霜,扭头看他。
她恰坐在他左侧,将他侧脸包扎的样子悉数收进眼底,有那么一瞬,她微微收紧了瞳孔,疑心起这伤口的来历——难道和尹义璠有关吗?
即便她曾与尹家险些结成姻亲,但几个月交往,也并不能令她清楚,尹义璠究竟是个怎样的情人。
“你的伤是怎么弄的?破相了?”
这话毫无顾忌,大约只有孔懿恩这样的大小姐敢开口问出来。
韩淇奥并不回应,站起身来道:“我要换衣服了,如果孔小姐执意要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说着脱下骑装外套,解开衬衫,敞开大半胸口,就要换回便宜行事的休闲装。
孔懿恩没料到他居然这样不按套路出牌,不但没问起来意,还将她完全当做了空气。
孔懿恩一口气梗在胸口,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开口质问他与尹义璠的关系,更衣室的门忽而被推开。男人高挑的y-in影斜斜照落,孔懿恩心头一跳,正与尹义璠四目相对。
“你怎么进来的?”
孔懿恩是几个月前回国的,这事孔承筹有意无意向他提起过,却没深聊。孔懿恩出现在他的地盘周围,必然早有人告知,他却没料到孔懿恩竟能擅自踏足此间。
这着实令尹义璠生出一丝被触线的微愠。
尹义璠不是不知道孔懿恩的心思。
他与孔懿恩多年前曾交往过一段,彼时他二十余岁,初为家主,孔懿恩也是一团孩子气,两人都是不懂得如何为对方着想,只因两家世交,家长乱点鸳鸯谱,也未必有什么情真意切。
当时他与孔家有一阵疏远,也是因为他实在无意与孔懿恩再往下发展,甚至孔承筹也为了姐姐的面子下不了,好一段时间没有来往走动。
本以为时过境迁,孔家也与他前嫌尽释,孔懿恩该放下了,但看她今时今日的举动,却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身后是旧情人对峙,韩淇奥却头都没回,兀自慢条斯理换好衣服,再好好坐下看戏。
孔懿恩大大方方回尹义璠:“怎么,你家的赵先生、练马师都防我如防贼,难不成一个更衣室这种地方也要戒备森严?”
韩淇奥心中失笑。这位大小姐好日子过惯了,倚仗家世也就算了,把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拿到尹义璠面前来,还不等着吃瘪?
他不清楚尹义璠年少时虽沉冷,到底没有如今这般老辣,而孔懿恩自认为与尹义璠是青梅竹马的世交,还当他如玩伴一般,当然有些认不清身份。
尹义璠静默片刻,到底念着孔承筹的面子,并未开罪,只淡淡道:“你不去骑马?”
孔懿恩反问:“我到了这里,是骑马还是来找你,你还要当做不知道吗?你——”
“你可以出去了。”尹义璠截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孔懿恩有一瞬讶然。
尹义璠越过她走到少年跟前站定,俯身在他发上吻了一吻。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