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豨有些不满地对我吼道:“刘君,为何轻易放他们逃走?我们的援兵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淡然回答道:“正如君刚才所见,对方并非只有五人。如果我们的人和他们发生血拼,只能是两败俱伤,至于最终的胜利,君能保证吗?恐怕不能吧。再说,敌我双方未交战时,敌人本来可以使用弩箭偷袭,而他们却没有,诗经上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们和他们并没有血海深仇,何必拼个鱼死网破?”
陈豨红起脖子争论道:“可是我们打死了他们一个,刺伤了两个,已经结下了仇恨,就这样轻易放走他们,万一他们寻求报复怎么办?”
“那个被我刺伤腰背的人死不死还不好说呢。他衣衫内穿了皮甲,我的赤霄剑并没有深入他的脏腑”,我指了指有些散乱的发髻,苦笑着继续说道:“比起他们因公而受的战伤,今日我被削坏发髻,更应该是天大的耻辱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我们和他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犯不上你死我说,今天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陈豨被我一番言语说得哑口无言,支吾道:“那张君怎么办?他们最终还是要刺杀张君的。”
我说:“那就让他们继续刺杀,秦国的死士是杀不完的,我们只能尽最大力气保护好张君,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听完我的话,陈豨表情有些犹豫,嘴唇张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热,透过层层树叶的间隙洒在大地上,光影斑驳。地面上,敌人流下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只剩下深深的红褐色,让人无法忘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
我正坐在地上整理发髻时,一队车骑伴随着激情飞扬的尘土席卷而来,很快来到了跟前。这些仓促驰援的队伍大约十人左右,或执棍棒,或握刀剑,还有的背着弓弩的,衣甲混乱不堪,估计是陵园附近临时召集的信陵君故旧门客舍人。
还好没有硬拼,否则靠这些未经训练的布衣如何与秦人的死士战斗?
陈豨首先站起来,高兴地向为首的方脸中年人打招呼,然后又介绍了一下刚才打斗的激烈情形。我和奚涓也站起来,与他们礼貌性地寒暄着。然后,为了万无一失,我们又讨论了一下进城报信的队伍人选。商量一阵后,有三个格斗能力比较强的人加入了我们进城的队伍。于是,六人骑着快马朝大梁城奔去。
我们顺利抵达了大梁城,然后又寻到了张耳的府邸。那是一座坐落于城东北的普通大宅院,与中下层官吏的住宅并无多大区别。得知我们的来意后,家丞飞快地跑回府中禀报。一刻钟不到,我们就被领进了府中的会客室,与原来的数名客人相对而坐。
入席后,两个婢子端来了凉茶,为在座的诸君一一斟满。我端起水杯慢慢地品尝着,同时转动眼球打量着房间的布局和摆设。
在大梁这样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这间略带寒酸的会客室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房屋的主人是大梁城内数一数二的名士张耳。我想起了老庄学派提倡的“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主张,莫非张耳崇尚清静无为的老庄学说。很快,我发现了靠墙的一块屏风,上面龙飞凤舞的逍遥游印证了我的猜想。既然如此,张耳又为何绞尽脑汁地当上外黄令并在大梁城中购置一处宅院呢?
正当我思绪翻飞之际,一个身穿士子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还没靠近,他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进来,再加上他精心修饰的胡须和绽放有序的表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六位先生冒着被刺杀的生命危险,前来告知秦人的阴谋,张某不胜感激,请受张某一拜。”张耳说完,就躬身表达谢意。
我急忙起身离席,搀扶起张耳,说道:“张公不必客气,我等兄弟六人素来钦佩张公对信陵君、对大魏的忠义,仰望已久,今日凑巧得知秦人的阴谋,故来相告。不料府中还有客人,打扰了张公的会客,心里感到愧疚啊。”
张耳握住我的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道:“本来是我应该感谢诸君啊,小兄弟这番话让张某有些不好意思了,过于拘泥礼节了,哈哈!在我这里,没有世俗的那些繁文缛节,既然看得起我张耳,来到了我府中,来者都是客,都是我张耳的好兄弟。请入座,小兄弟!”
张耳回到主人席上坐下,眼睛朝席中诸人一扫,仿佛在和每一个人用眼神交流。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江湖老大魅力,再加上自诩的“信陵君传人”这个招牌,让人心悦诚服地跟随在他麾下做事。
这时,我才有机会认真地观察名士张耳一番。
他有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稍显柔和的剑眉下是饱满厚实的鼻子,然后是一张口角分明的四方口,颌下留着飘逸的胡须,给人留下一种宽厚长者的形象。看脸部皮肤的光泽色彩,其年龄估计只有三十岁左右。这般年纪便能在大梁城中混的风生水起,足以表明张耳能力非凡。
张耳端起一盏茶,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说道:“诸君,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贺这六位兄弟的到来。”
众人一饮而尽。本来就是一些消暑的凉茶,如果一口喝不完,定会被众人耻笑。在这种场合下喝茶而不饮酒,实在是有些古怪,或许和大梁城中暗流涌动的局势有关吧。饮酒易误事,而喝茶则提神醒脑,益处多多。
张耳继续开口道:“自信陵君死后,大魏国每况愈下,西方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