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就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无人能及的……孤家寡人的存在。
他的身旁是千里江山,也注定永远空无一人。
苏锦垂下眼,寒暄道:“多年不见,陛下风华一如当年。”
李延却没有说话。
苏锦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男人一直盯着她满头的白发,竟似在发呆。
苏锦笑了笑,摸你摸自己的头发,语气里有些自嘲:“当年在南疆听到他的死讯……我便白了头。”
“挺好的……”李延听了之后沉默片刻,才开口轻声道。
苏锦被他的回答弄得楞了一下,原本还以为李延这么说是在讽刺她,可苏锦回味了一下李延方才说话的语气,竟莫名地从男人说话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份……羡慕的意味?
羡慕?
苏锦在心中失笑,怕是她的错觉吧。
李延与苏锦两人虽然说起来也是旧相识,但两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共同回忆,有的那些都是两人都再不愿意诉之于口的,因此很快两人就坐下聊起了正事。
苏锦原本还以为李延突然议和、还是在这种大昭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议和文书必定会有许多“不平等”条约。
苏锦都做好了要与李延好好掰扯一番的打算了,可没想到议和文书一打开,里面的条约却都公平得很,甚至隐隐之间给了南疆许多自由。
苏锦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份文书。
这份文书、这份文书……简直就好像是在担心她不愿意签订而故意做出了让步一样。
可李延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锦虽然心中奇怪,但并没有把话问出口的意思,又确认了一遍条款没有问题,就快速地签了字。
李延看都没看契约书一眼,见状只摆摆手示意宫人们将苏锦带了下去,自己却仍坐在原地。
苏锦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竟觉得李延此时的身形显得十分佝偻。
他独自坐在那里,苍老地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明明、明明他看上……还那么年轻。
苏锦愣愣地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外殿。
阿若正等在那里。
苏锦过来的时候,小女孩正仰着头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八幅画。
苏锦也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些画。
其中四幅还是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民间画家给他们画的。
原本只有三幅的,后来民间画家一次来皇宫时无意间见到了芙蓉,这才有了最后一幅画,补齐了“风”“花”“雪”“月”。
另外四幅却是不久前才画的。
画风与之前的四幅别无二致,他们四人也仍是对应着“风”“花”“雪”“月”四字,画旁也仍提着词。
只是画中的人都不是当年少年的模样了。
二十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是中年了。
之前单独看时还不觉得,如今这般与之前的画并在一起一对比,却是实在明显。
苏锦看着这八幅画,眼中带出了丝怀念。
听闻芙蓉如今已经成亲,做了孩子的母亲了,画中的她模样不再复当年的清艳,眼角眉梢的安宁却仍动人得很。
听闻李延这么多年也不曾娶过妃子,仍一直孤身一人,画中的他看起来倒确实比二十年的清冷上不少。
苏锦正愣愣地发呆,却听一旁的阿若突然开口:“师傅师傅,为什么这四组画里,只有最后一组不一样?”
“别的画组都是一副少年、一副中年,为什么只有‘月’两幅画里的人看着都是一个年纪的?好年轻啊这个哥哥。”
“师傅,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没有中年时期啊?”
苏锦的身体一下子顿住。
她抬眼看向方才她一直不敢看的最后一组画。
画中的男子果然仍是那样年轻的模样。
他眉眼如画、乌发如墨,男子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祥云仙鹤的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的身后是初生的朝阳,朝阳如火,染红了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彩。
男子神色倨傲,眉眼fēng_liú。
他的鞋底雪白,干净地仿佛从未染过一丝尘埃。
这幅画的笔锋实在温柔,一笔一划都温柔地仿佛藏满了情意。
苏锦却看着这幅画,慢慢地蹲下身,泪流满面。
是啊。
为什么四组画里,只有他的两幅画是同一个年龄的呢?
大约是因为……他们四人中,只有他一个,是没有中年时期的吧。
这个人、这个人他……早就死了啊。
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那年他才二十三岁,要让作画的人……如何去想象他年华老去的模样?
苏锦捂着心口。
她突然想起从前,燕雪风心心念念的便是能与她青梅竹马、白头偕老。
那时他们都还太年轻,他们都觉得他们之间缺的只是个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