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是被一阵阵撞击声和哭喊声吵醒的,做起来睁开眼,便看见了她此生难忘的一幕,她无数次在深夜里醒来,看着身旁发出鼾声的娘,都在感激老天,没让她再一次亲眼直面死亡,没让她再一次堕入失去至亲的深渊。
她那个沉默寡言的爹,自己和他说过的话一只手便能数清,她曾经觉得他被生活压迫,被孝道束缚,已经变得麻木而懦弱的爹,正提着她娘的后衣领,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嘭嘭嘭,黄土墙上不断有泥土往下掉。筱筱的世界突然就静悄悄的,只有爹仍然提着娘的衣领往墙上碰,看起来毫不费力,而娘就像任人摆布的木偶,像没有重量的纸张,大哥借着筱筱的床沿爬了起来,后脑勺上晕红一片,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想抱住爹的手,却被爹反手一巴掌给扇到在地,再爬不起来。姐姐在旁边大叫着“爹,别打了,不能打了,娘要死了,不能再打了。”却也不敢上前一步。筱筱立马爬了起来,寒冬的风吹入被子,她只着单衣的小身体禁不住猛的一起,差点又晕眩过去,筱筱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的向门外跑去,门外二哥大力拍着奶奶的门,哭求着她来拉一拉爹。可房里面,死一般的寂静。筱筱目眦尽裂,却也没有再多的精力去恨他们,对哥哥道“村长,找村长报官,哥哥快去。”二哥猛地回头看筱筱,眼里闪过惊愕,最终好似想到了什么,捏紧了拳头跑了出去。而那一瞬间的犹疑,导致无论他以后对他最小的妹妹多好,他们都再亲近不来。
筱筱也跟着往院子外跑,她本就大病一场,寒冬的早晨何其寒冷,地面冻结的薄冰让她频频跌着跟头,索性手脚并用的向四爷爷家爬去,却是直接从石梯上滚到了院子里,肢体已经被冻的麻木,筱筱爬到门口,用尽浑身的力气拍打着房门。小禾起身,揉着惺忪的眼答应到“来了”边披着厚棉衣边去开门。她震惊的看着趴在门外地上的筱筱,她的衣服好似已经被刮破,外面的皮肤或淤青或红肿,披散的头发上沾满了杂草和泥土,嘴边的鲜血结了痂,随着她的动作又破裂开来,目光里是急切的请求“救救我娘,我爹要杀了我娘。”小禾大惊,瞳孔也不由自主的放大,大叫“爹!”。不放心闺女的四爷爷也穿好了衣裳出来,恰好听见了这句话,边跨过筱筱往外走边吩咐“我去看看,你找件厚棉衣裹着筱筱抱她进去暖暖。”一不小心脚下,差点摔了一跤,不由放慢了脚步,想着怕是这小孙女是一路滚着爬着来他家的,情况怕是很紧急,咬着牙也开始爬起来。
小禾给筱筱找了件厚毛衣,把筱筱扶起来要往屋里去,筱筱边摇头边缩着手。她想现在筱筱现在也没有心情取暖,捡了自己做去卖的小棉鞋给她穿上,又套上防滑的稻草鞋,筱筱向她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感激的笑容,稳了稳身子转身朝外面走去。小禾便锁了门跟上去。筱筱并没有回家,她知道自己小,又不懂医理知识,她一点忙都跟不上。她沿着村子的大路走,看到一家便上前去,跪着拍门,求他们去看看娘,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些她还能做什么。她第二次感觉自己在老天爷面前无能为力,她从来不怕死亡,这一刻却在祈祷能用她的寿命换娘的平安无事。她一家一家的磕着头,求他们有牛车的帮他家请医生,求他们去家里看看。跟在后面的小禾捂着嘴流泪,她从小过得顺风顺水,爹娘和睦恩爱,兄长对唯一的妹妹也极其的呵护,她六七岁时还在娘怀里撒着娇,她以为娘的去世是她经历的最大的苦难,她也曾怨愤过老天对她的不公。可眼前那小小的不断下跪的身躯,那一扇扇开了又关的门,那一张张不耐烦的脸,都是生命对她的莫大讽刺,生活,原来还可以难成这样。其实村里人也并非是冷血无情,在他们眼里,打老婆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只不过以外汪富贵被压迫久了,爆发过了点而已。
这是李乘风第二次看见筱筱狼狈的样子了,这个小女孩,总是能以他想不到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就如现在,他只不过是来乘着节气给小禾爹送送他弟弟酿的蜂蜜,都没打算过要去看筱筱,她就又带着满身伤和绝望出现在他眼前。心里一痛,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筱筱见着二姑父,无神的眼终于有了点光彩,她急急的向他走来,一步之遥时膝盖一软,而李乘风的手就这么自动的把她接到了怀里。怀里的小人儿嘴上的伤口渗着血珠,渗出的血珠又冻成了血痂,随着她说话,又裂开来,她说“二姑父,我欠你的,我会还你,你帮帮我好不好。”李乘风原本想问,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筱筱便安心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后来的李乘风想,或许就是这丫头如同找到避风港似的安心而恬静的睡在他怀里的面容,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后来的他拼尽所有,只因想为她结遮风避雨的网。
李乘风让小禾拿着蜂蜜,抱着昏睡过去的筱筱朝她家走去。安静下来的筱筱浑身发抖,眉眼搅在一起,想来又发热了。李乘风收紧了手臂,大步向筱筱家走去。
等他们到时,小小爹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几个心善的妇人在厨房里忙活着烧热水。李乘风抱着筱筱从他面前走过时,他一看都没看筱筱一眼,好似筱筱不是他最小的闺女。李乘风刚想把筱筱放床上,筱筱便睁开了眼睛,二哥就走过来说道“村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