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下。
这晌前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林殊抬头看过去, 却看见李栓带着人过来了。
按理说他是应该来的,毕竟这监栏归他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该出面了, 但是这人……是他派人下的手,他怎么能做到这么自然而面不改色地来处理这件事呢?
李栓赶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有人去通知李领事了。他站在尸体下,摆摆手,喊人把小肖子放了下来,便道,“夜都深了,大家散了罢,此事咱家一定给你们查个明白,哼,敢动咱家的人,当真是不想活了!”
他那副气愤不已的样子在监栏院一干太监面前丝毫没有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因为小肖子一直是在李栓的手下做事,谁能想到是他下的手呢?
李栓随即又装腔作势地盘问了一些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是这种事儿在宫里头是不会细查的,更不会拖延,李栓倒是一副心急的样子,若不是事先知道,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身上。
小仨儿见到林殊今天还是受到了刺激的,便道,“先回去罢,此事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就听见前头传来了一个响亮而尖锐的声音,“就是他!”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林殊和小仨儿具是一怔,停下了步子。就听见那人继续说道,“就是那个新来的林殊干的!”
小仨儿闻言瞬间沉下了脸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林殊没想到这人还能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不可置信地朝那边看去。
说话的那人林殊认识,正是和小肖子关系不错的小桩子,那天拿弹弓打的人除了小肖子就是他了,他一样是李栓手下的人。就听见他颤了颤脸上的肥肉,一双眼睛带着怨恨继续说道,“林殊本来就和小肖子有过节!今天下午小肖子还去找林殊了!找了林殊就不见了,不他还是谁?!”
他这句话一出,本来有些不相信的人都有一些动摇了。
李栓露出一个吃惊地表情,讶然道,“小梳子你怎么……”
“李栓!”小仨儿这句话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了,一张脸压抑着怒气。
“哟哟哟,三哥儿这是要拿东缉事厂行走的名头来压咱家?”李栓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东缉事厂的人就能滥杀无辜了?那林殊还不是你们东缉事厂的人,就能这么办事?”
“这还是在宫里呢,就能目无王法了?”
这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东缉事厂在大庆一手遮天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但是谁敢在他们面前这么说啊?这可以说是非常胆大包天了。
小仨儿被气笑了,冷笑一声,“李小管事当真是厉害了……”
林殊倒是冷静下来了,让小饼子他们去找秋风姑姑,罢了,这才转过来大声朝小桩子问道,“你说你下午看见小肖子去找我了?可是你亲眼所见?小肖子找了我之后去了哪儿你可知道?小肖子今天下午穿的可是现在这身衣服?”
不等那小桩子回答,李栓就冷笑一声,“林殊你又是什么个玩意儿?这儿是你给咱家说话的地方么?来人啊,给咱家把他拿下!”
“谁敢?”小仨儿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殊之前,,一张脸可以说是阴沉得可怕,和平常那个时时带着笑的人判若两人。
“看来三哥今儿个真的要保定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了?这东西给了三哥什么好处,莫不是学那些兔儿爷,也是,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模样……”
“闭嘴!”
李栓冷笑一声,“咱家看该闭嘴的是你罢,不过是一个洒扫的下贱东西,还敢跟咱家杠上……”
“那,本官的干儿子,”不远处传来一个倨傲而慢条斯理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却让场中为之一顿,“够不够和你杠上?”
认出这个声音是谁,场中呼啦啦立马跪下了一大片,“督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栓哪里想得到这位竟然来了,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季星河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从对面的银杏树下走到李栓面前,目光微敛,冷冷地问道,“够不够?”
李栓这才回过神来,一张脸抖得不成型了都,当东缉事厂和季星河划上等号的时候,才让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不可抑制的恐惧,李栓赶紧给他砰砰砰地磕头,“督督督主,督主,奴才在和小梳子开玩笑呢,开玩笑开玩笑……”
“开玩笑?”季星河微微侧了侧头,勾起了嘴角,足下的靴子却轻轻碾上了李栓放在地上的手,慢慢用力,“开玩笑,呵。”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李栓放在地上的手传来,李栓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一张脸煞白得可怕,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他却不敢发出一丝的呼痛声,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季督主最讨厌噪音了。
场中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李栓有些大的痛苦的呼吸声,,以及,那分筋错骨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