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壮第一次被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脱下了裤子,坐在药房冰冷的铁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全身都要化了。张护士除下了脸上的口罩,一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张着小嘴,吹气如兰。
“别动!”
于是王小壮把自己的腰挺得笔直直,一动也不敢动。他感受到那双略带冰冷但却光环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腿上,蚂蚁钻心一般地酥痒。
“你腿上的伤口创面很大,已经发炎了,必须马上手术,不然谁也保不住他。”
“嗯、嗯......”
王小壮使劲地清着自己的嗓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我听你的,做,做手术!”
张护士抬起头来,“你怎么流汗了?很热吗?”
王小壮摇头,“不热,冷!风挺大,流点汗凉快!”
“你胡言乱语什么呀!?”张护士抬头看了看窗外一动不动的树叶,她摸了摸王小壮的额头,没烧啊,“行了,你先回去,我马上通知医生,尽快安排手术!”
“好!”王小壮站起来就往外走,张护士端着一盘子用过的医用棉提醒道:“裤子!”王小壮这才反应过来,他从脚踝处提起自己的裤子,走出了药房。外面两个哨兵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嘀咕。
王小壮回到了病房,然后在那等了三天,就被人带进了手术室。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冷着脸的医生和两个护士用了三十分钟处理完了他的伤口。王小壮看见了各种医疗器械,锋利的手术刀、各种剪子、各种钳子,还有闪着光的弯头针、以及缝合伤口的长长的线。他们从他的大腿上清理下一大块已经烂掉的皮肉,最后用一根通条把药棉从伤口的这一边捅到了另一边。
“疼吗?”
王小壮微微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但是他毫不在乎。因为手术的全过程,张护士都在用眼神鼓励他。王小壮感觉天都变了,他幻想着曾经摸爬滚打的那一片一片的嫩绿稻田里,甚至都开满了鲜花。他和张护士在阳光明媚的田野里追逐着,嬉闹着,所有的疼痛都随着春风一吹而散。
王小壮想,委员长说的新生活,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邹城醒来的时候,看见王小壮的右腿裹满了绷带,被高高地抬起,他的左臂被另一根绷带吊在了胸前,正坐在他的床前看着空气吃吃地傻笑。
“瘸子!”邹城虚弱地张着嘴,微微地道:“你摸着宝贝了?”
“连长,你醒了!?”王小壮从空气中收回了视线,隔着一张病床的距离兴奋地回应。邹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醒是醒了,怕是以后再也不能跟着你一块儿跑来跑去了。你呢?伤怎么样?”
王小壮点点头,“加起来缝了六十针还是七十针,医生说我命好,再晚一点右腿不保!”
“七十针?你是被人拿坦克压了吧?不就中了两枪吗?至于这么夸张!?”
王小壮抓了抓头皮,“听说是有一部分发炎溃烂了,必须要切掉,所以缝了那么多针。”
“你妈了个巴子的!”邹城想笑,却感觉胸口发闷,快要炸掉的那种。他使劲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闭着眼睛说:“那个叫感染,病毒感染!就你这样情况的,一百个得死八十个,剩下的二十个,接下来的一辈子都得撑根拐棍儿。你特么是第一百零一个,阎王不收,金刚不坏......咳......咳!”
邹城说了一长串,压不住肺部的气流,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剧烈地咳嗽,否则刚修补好的肺泡会炸成碎片。
“连长你怎么了连长?”王小壮见邹城一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跳着一只脚靠了过去,“来,喝点水!”
邹城深深地呼吸,缓缓地接过王小壮递来的杯子,慢慢地抿了一口清水下去,这才感觉好受多了。
“你滚吧,老子看见你就想笑,你让我多活两年......”
王小壮“哦”了一声,放下了杯子,“那连长,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邹城挥了挥手,转了个身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王小壮一只脚站在地上,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军礼,虽然不那么标准。
“王育才!”
门口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王小壮一回身,看见了没有戴着口罩的张护士,那张俏脸上因为生气而通红,王小壮连忙点头哈腰,“张护士,小点儿声!我连长正在休息呢!”
邹城听见了动静,好奇地转过头,看见张护士一把揪着王小壮的耳朵教训道:“跟你说了一星期不能下床,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王小壮举着一只手投降,“诶,轻点轻点张护士!这军官病房呢,吵到了长官不好。”
张护士一点儿也不买账,一手扶着王小壮的肩膀,一手拽着他的耳朵,低叱道:“跟我回去,再不老实,关你禁闭!”王小壮丝毫不敢反抗,任凭耳朵被人拽着,一蹦一跳地跟着往回走。
邹城看见两人的背影转角消失在了门帘后,嘴角一弯,轻轻地笑。
这倒霉孩子,回到了大部队就是不一样,腆着脸装弱小,还一副人蓄无害的怂包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雏,谁能想到就这样的货,上了战场,是何等地大杀四方。粗略一算,死在他枪口下的敌人,自联队长以下,快有半个小队了吧!?
这是个英雄啊,可怎么看偏偏还是个熊人!邹城缓缓地抱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是没谁了!
王小壮回到了自己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