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袅袅地回荡在山谷里,久久都不能消散。
俘虏们第一次看见中村开枪杀人,而且一次就杀了三个。那个口口声声要公平对待俘虏的老鬼子,亮出了他的獠牙。
这本就不让人意外,在这片国土上到处杀人放火的不都是他的同胞吗?从qín_shòu堆里不可能走出一个人来,就算他有一个人的形状,他依然只是qín_shòu。
邹城早已看穿了中村的面目,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目光如炬。很多人直到此刻,都还认为他们遇到的是一个谦谦有礼的日本君子。这个人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只要听话,不打他们,不骂他们。生病了有药,受伤了有医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只要不闹事,他们能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活到战后。
很快,这个日本君子就让那些天真的人付出了代价。
一百二十二名俘虏,不,一百一十八名俘虏被分成了四个小组。他们要从这片山谷里开辟出一条平坦的飞机跑道。日本人为了让这些俘虏没有可以用来抵抗的武器,所有的工具都是木头的。木质爬犁,木质锄头,除了铁丝网和日军手里的枪,在这个工地上,这群俘虏是绝对意义上的手无寸铁。
而他们必须要把东高西低的谷地填平,然后再用木桩夯实。
为了赶工期,中村把前期任务下达到了每一个俘虏的头上,他们每一个人的每一天的工作量,是二十个土方。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将有十六个小时是在工地上劳动,而刨去吃饭、来回赶路的时间,他们每天只有不到四小时的睡眠。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几乎拖垮了所有人,但他们每天的伙食,依然是一天两桶稀饭。
张德贵再也没有力气去帮日本人倒马桶,而王小壮也再也没机会到处走动,探听情报。他们每天都在用木质的锄头和爬犁对付着参杂着鹅卵石的泥土,手里的工具坏了也没有更多的替代拼,只能用双手去扒,否则一旦完不成个人的任务,他们就会和溪水里的那几个人一样。
王小壮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上面有几片指甲都已经快磨没了。但是比起被吊起来毒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来说,他算是幸运的。
中村对付俘虏的点子层出不穷,他令人截断的溪流,把溪水凝聚成塘,他让所有的俘虏都往里面撒尿拉屎,他把所有的垃圾都倾倒在这片水塘中。然后他精心打造了十几个木笼子,把没有完成任务的俘虏全部都关进了笼子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整整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再拉出来继续劳动,如果还不能完成任务,日本人就会把他们当成靶子打死在水塘里。
所以,水牢就是地狱,一旦进了水牢,那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再也不可能爬起来。
除非,有人帮你挖着你该挖的那一部分。
邹城每天收队点名的时候,人群里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他们或者被关在笼子里,或者已经成为了水塘里漂浮着的尸体。
不到半个月,这一百二十二人,只剩下了七十人不到。其他各队的情况大同小异,五百五十名战俘,已经死去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活下来的人才能感觉到却来越重的压力。他们完全变成了机器,全然忘记了自身的痛苦,他们只想在带回集中营之前,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活下去,成了他们劳动的唯一目标。
“得弄死他!一定得弄死他!”那少校已经快要发疯了,他的眼镜早就不知道遗弃在哪个角落里了。这几天,他每天都精神恍惚,嘴里一直都在念叨着这句话。王小壮知道他想弄死谁,现在,没有人不想弄死中村。
邹城的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张宜生因为之前的枪伤,他每天都不能完成任务,鬼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张宜生的麻烦,在他们的眼里,下一个进水牢的,就是他。全凭着王小壮和邹城的帮忙,他才屡屡逃过死神的召唤。
但是这一天,17号仓终于还是有人没能逃过中村的魔爪。
将近凌晨的时候,两个探照灯把谷地中央的队伍照得无所遁形。队列里鸦雀无声,战俘们互相搀扶着,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站立能力。因为长时间的高强度劳动,这些人糊满了鲜血和泥水的手不断地抽搐着。但是他们不敢倒下去,因为一旦不能自己回到监仓,那他们就会被扔进水塘里等死。只要再坚持十分钟,进度结果出来后,他们就能登上卡车,返回集中营。
而这十分钟,却是他们这一天当中最惊悸、最害怕的十分钟。因为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中村可以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
中村立在他们的面前,手里拿着今天的任务进度表。
“我很高兴地看到,在诸君的努力下,我们的机场已经快要初步成型了!来,大家鼓掌!”
队列里静悄悄的,不是他们不想鼓掌,而是完全没有了力气。所有人几近虚脱,给不了中村这个面子。中村自己“啪啪啪”地拍着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掌,表情很遗憾。
“但是大家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在注视着诸君辛勤努力地劳作,说实话,我本人对你们十分地敬佩!真心的!”
中村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道:“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对于敷衍了事,欺骗帝国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他把手里的进度表高高地举了起来,“自觉没有完成任务的,请您站出来!”
队列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