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转眼,大半个月不见了。
日本人现在的重心已经不再是和国府进行正面战场的对决,他们和**大开大合地打了两年半的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和兵力玩大兵团作战。但各处的剧烈冲突依然正在上演,只是这种烈度的战斗丝毫不会影响六连的涅槃。
中央军顶在了前面挨枪子儿,马家桥便一时无虞。仿佛和半个月前的形势一样,什么也没变。
新21团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五百人马还是张哮虎手底下的全部兵力。
六连依然进行着每天七八趟的马王山一日游,唯一有点变化的是,现在那八十只菜鸡已经不会那么显得难堪了。
他们现在跑个三趟来回已经是洒洒水,虽然速度依然还是没那么快,只是队列更整齐了。大家伙也想明白了,都在一个屋檐下,能帮衬着就帮衬着。所以,现在的六连出操跑马王山,跑得快的等跑得慢的,跑得慢的也尽力跟着跑得快的。这一来二去,王小壮身后的人群就越来越整齐,渐渐地,他们还能抽空喊两声“一二一”或者“左右左”。
邹城很满意他们的变化,虽然这帮菜鸡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闹明白他们不是梁山泊好汉群英聚会,而是一个集体。
跑步这种活动越来越轻松,直到一个月后,这八十个弟兄已经不把马王山放在眼里了。
甚至有一天早晨因为下雨没出操,几个胆大地还挑衅王小壮。
“诶,王连副,今天天气挺好,怎么不跑一趟马王山啊!?”
王小壮嗤笑了一声,“装犊子!”
这一个月来,张德贵发现王小壮越来越像邹城了,连骂人的语气都和那疯子一模一样,而且还学会了动不动就伸脚去踹人。
特么的,真是惯出来的毛病。
“王育才!来,打个赌!”
王小壮拎着自己刚洗过的衣服,心里正寻思地往哪里晒呢,闻言便道:“没空!”
张德贵叼着一根酸豆角,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了,“我说正事呢!你猜今天为啥不出操?”
“下雨呢!”王小壮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春运如丝,细密浓稠。远处的马王山笼罩在一片云山雾海之中,飘渺地像似仙境。
张德贵却抱怨道:“这算个屁的理由,下刀子也阻止不了连座那颗变态的心!”
“连长说,马上过年了,让大家歇会。不然一个个弄得跟泥人似的,煞了过年的风景。”
“煞风景?”张德贵回头看了一眼连部,“有他在,就是最大的煞风景。他说的话能信啊?以我的经验来看,东北人最喜欢吹牛逼,满嘴跑火车。我跟你说,今天有贵人要到!”
“你哪来的消息?”王小壮拿着一根竹竿子,把衣服挂在了屋檐下,“我跟连长住一个屋子,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有贵人要到!”
“所以说呢!”张德贵顺着墙滑溜到了门槛上,竖着大拇指说:“打枪你这个,打探消息我是这个。”
王小壮蹲了下来,“德贵,你说的贵人有多贵!?”
张德贵摇了摇头,“闹不清,但是我听见团座跟连座说......”
王小壮一巴掌拍在张德贵的帽子上,“正经说,没有连座这个称呼!”
“好好好!”张德贵不耐烦地改了口,“我听团座跟连长说,让我们约束好自己的弟兄,别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交代!”
“能闹出什么事情?”王小壮心里犯了嘀咕,任凭多大的贵人往团里一站,大家伙排个队,整齐地喊一声“长官好”,大家一起寒暄一番,你问一句“辛不辛苦?”我说一句“不辛苦”不就完了吗?
多大事啊!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却看见盖着篷布的团部吉普车“卡茨”一声停在了连队篱笆外。邹城伸着手叫,“王瘸子,跟我走一趟!”
王小壮没有多想,冒着雨跑到了车前,刚想拉开车门,被邹城骂回去了,“滚回去,把衣服穿利索了再出来!”
王小壮低头看见自己下面就穿着一个大裤衩,确实很不像话,又连忙跑回了连部,捅了一条裤子,再把腰带扎得一丝不苟,对着一面小小的镜子整理好了自己的帽子,这才又出了门。
上了车,邹城也没跟他废话,他只是看着窗外在愣神。
“连长,我们去哪?”王小壮见他不开口,只好亲自问道。
邹城指了指远处,“到了你就知道了!”
吉普车在泥地里缓慢地爬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大概一个来钟头后,进了湘城边的一座镇子。王小壮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这座镇子叫芙蓉镇。曾经是军资集散地,后来被日本人的飞机犁地似地炸过了几遍,弹药啥的全都搬走了。
吉普车拐了几个街角,停在了一处大院子前。
细雨绵绵之中,王小壮看见了雨帘的后面挂着两块刷着白漆写着黑字的木牌子。一块已经很陈旧了,一块看上去就像刚挂起来的一样。
“缉私总队新118旅医疗院。”
“国民革命军新编第38师暂编第118旅医疗院。”
“愣着干啥,下车啊!”邹城已经打开了车门,王小壮跟着下了吉普车。两人在雨中即走,王小壮给两个站在门口的哨兵回了礼,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站在院内的屋檐底下。
是张护士。
那张脸,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王小壮的梦里,说起来,王小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张护士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