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楚云间身着明黄色丝绸中衣,披着厚实的龙袍,形容消瘦,独立于仪元殿的窗前,静静注视着远处夜幕上的焰火,俊朗雅致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已经醒来五天了。
他没有让李其告诉任何人,只自己独自待在殿中,慢慢恢复身体。
他需要充沛的体力,去接手朝中诸事。
更需要突然出现,让不停在朝中拉帮结派的楚随玉措手不及。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可如今望着京城里的焰火,听着那些热闹,内心一角却莫名空落落的。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这里疼得厉害。
在他昏迷期间,他的意识实际上是清醒的,听觉更是十分灵敏。
可是这几个月,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儿,却根本未曾来看过他。
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他按着心口,雅致的脸上蔓延开苦笑,她不曾来探望他,却也不曾趁机来刺杀他。
她是不是,原谅他了?
还是,她不屑乘人之危?
无数硕大的烟花的夜幕中绽放,年轻的帝王缓缓蹲了下去,在寂静而黑暗的大殿中,抱头痛哭。
苦涩的滋味儿从舌尖蔓延至躯体,直到四肢百骸,直到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直到深深烙印进灵魂。
这二十多年他为了在深宫中活命、为了爬得更高,伤害过无数人,也品尝过无数孤独与痛苦。
可没有哪一种,比现在的滋味儿还要难受。
烟花兀自绽放,但那是民间百姓们的热闹,与他无关
他心心念念渴求成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君王,如今他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才惊觉这个位置到底有多么寒凉。
他,真的后悔了。
翌日,楚云间醒过来的消息传遍了皇宫与市井。
晋宁王府,楚随玉呆呆坐在寝屋的大椅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皇兄应该死了才对,为什么会醒过来?!
如果皇兄醒过来了,李其将他干的那些事告诉了他,他会怎么对付他?!
他眼中都是恐惧,跪坐在地上为他穿袜的侍女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脚,他愤怒地将她踹开:“滚!”
那侍女连忙磕了个头,害怕地退了下去。
“把王妃叫来!”
侍女临退出去前,楚随玉又冷喝一声。
过了会儿,温倾慕穿着一身火红色锦缎裙,扶着云儿的手,优雅地跨进门槛,美艳的面庞上虽然噙着温婉的笑容,可眼底的神色却是冷的。
她凉凉的目光落在楚随玉身上,声音清冷:“王爷唤臣妾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打八月末,她和花容战私奔不成却被楚随玉半路截下带回王府,她在府中就如同成了个透明人。
楚随玉平日里几乎从不见她,只要她不出府,他根本就不过问她的事。
变相的软禁。
她见楚随玉不说话,瞳眸不悦地眯起,重复了一遍:“王爷唤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楚随玉自己穿好鞋袜,起身走到她跟前,擭住她的下巴:“去告诉花容战,务必让君天澜保住本王。再去告诉温阁老,叫他多为本王说好话。否则”
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此时被威胁和霸道所占据,温倾慕推开他的手,“否则什么?”
楚随玉凑到她耳畔:“否则,本王一辈子都不会休弃你!慕慕,即便本王失去一切,本王也不会失去你!你的姓氏前,永远会被冠之以本王的姓氏!即便死去,你的墓碑上,镌刻的也是楚温氏”
这话落在温倾慕耳中,真正残酷至极。
她本就不爱他,又怎会愿意同他在地下也同葬一穴?
于是她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笑容冷漠:“楚随玉,现在是你求我,这就是你的态度?”
楚随玉逼近她几步,俊雅的面庞上,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柔。
他伸出手,轻柔地捋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柔软:“只要与慕慕一起,本王从不惧怕死亡。慕慕怕吗?”
温倾慕一怔,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楚随玉这是,要同她玉石俱焚的意思?
可她不能死,她还要活着,信守与容战死生契阔的誓言。
她推开楚随玉的手,端艳的面庞犹如玉石般冰冷:“放我出府,我去为你求情。”
“拿纸笔。”楚随玉转身走到大椅上落座。
两名侍女立即捧来笔墨纸砚,温倾慕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在桌边坐下,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两封信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花府和温府,花容战正在睡懒觉,听说晋宁王府来信了,顿时睡意全消,一口气读完信,虽然恨极了楚随玉,可仍旧马不停蹄地去请君天澜帮忙。
而温府,温阁老穿着朝服,步伐颤颤地准备出府,正要上轿,晋宁王府的小厮将信送了来,他看过,确认这是自家孙女儿的笔迹,顿时呕了个半死。
他的孙女,向来乖巧大方,那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本以为晋宁王会好好疼爱她,可是从这封信的措辞来看,慕慕分明是被逼着写这封信的!
他拄着拐杖,实在是怒极,命管事将儿子温预从府里叫出来,就在长街上,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拿拐杖生生打了他一顿。
温预哭天喊地地求饶,温阁老恨铁不成钢,将那封信揣进怀中,老眼含泪地坐进了轿子里。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受楚随玉的威胁,将宝贝孙女儿嫁给他。
他当初,就该送那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