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朋一听,这还得了,连忙虎着脸问道:“是谁砸的?!”
“不好意思,沈大人,在下乃是奉国师大人之命,给您送赔偿来了。可惜沈府的门太小,东西搬不进来,在下等只好连门檐门槛一起砸了。想来沈大人大度,不会跟咱们兄弟计较。”
夜凛说着,风风火火地过来,身后跟着六名暗卫,一起抬着一座十分高大的东西。
那东西盖着黑色绸布,密不透风,众人不由好奇起来。
沈朋脸色难看到极点,他的确很想计较……
华氏见沈朋不便出面,于是上前一步,看着君天澜,冷声道:“国师大人,您先是纵容沈妙言打碎一株皇后娘娘亲赐的珊瑚树,接着又亲手打碎一株,还让手下将其他四株全部毁了。您这是,根本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
君天澜把玩着金盏,看都没看华氏。
沈妙言大声道:“国师都说了,那几棵小树,如何配得上庶叔的身份?自然是国师的东西,才能配得上。”
沈月彤冷笑:“几棵小树?!沈妙言,那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宝物,遍天下都难寻到一株的!”
沈妙言知晓珊瑚树难寻,可她,就是莫名信任君天澜。
她迈着小腿走到夜凛等人抬来的东西面前,左右瞅了瞅,随即转向君天澜:“国师,妙妙把黑布拉开好不好?”
君天澜抿了口酒,微微颔首。
众人也都好奇那黑色绸布下面是个什么东西,于是聚精会神地等着沈妙言把黑布揭下来。
沈妙言小手握住那黑绸一角,轻轻一扯,丝滑的黑绸便滑落下来。
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株足足高达十二尺的巨大珊瑚树,比两个沈妙言都高。
珊瑚通体晶莹,在阳光下闪烁着火红色的剔透光泽,宛如极品红宝石堆砌而成,绚烂美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沈妙言仰头望着,猫儿一般的瞳眸中有一瞬的怔愣。
这珊瑚树,红的像是火焰,以怒放的姿势向着天空,仿佛是在燃烧鲜血。
是,这颜色,在别人眼中是珊瑚红,可在沈妙言眼中,却纯然是鲜血的颜色。
她记得在天牢里,狱卒们逼着爹爹在认罪簿上签字画押,爹爹不肯,他们就拿鞭子,狠狠地鞭笞爹爹,直到爹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她记得祖母那么大的年纪,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却还被狱卒逼供。
气节那么高的一位老夫人,哪里肯认下这谋逆之罪,于是硬生生咬牙撑过了鞭刑,浑身是血的被抬回了牢里。
……
她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最后小跑着回到君天澜身边,小手揪住他的衣袖,声音软糯:“国师!”
君天澜看向她,却见她小脸苍白,浑身战栗,仿佛是被吓到了。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珊瑚树上,惊讶地张着大嘴,几乎个个口中都能塞下鸭蛋。
刚刚皇后娘娘的珊瑚树已经很大了,可这一株,却分明是之前那几株的数倍大!
张敏一脸惊异:“怪不得,怪不得国师大人的态度这般轻描淡写,原来是真的没把那几棵小珊瑚树放在眼里……”
沈府的人脸上都难看得很,沈月彤推了把张敏:“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小珊瑚树,那是我皇后姐姐赏赐的宝物!”
“这么一对比,本来就是小珊瑚树,我还说错了不成?”张敏也是个暴脾气的,被她推了一把,顿时恼火起来。
君天澜握着沈妙言的手,眸光冷冽,漠然地瞥了眼沈朋:“沈御史,砸碎的东西,本座已经赔偿,你还有何话要说?”
沈朋只觉如吞了只苍蝇般难受,什么赔偿,君天澜分明是来砸场子的,这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君天澜,看不上皇后,看不上沈家吗?!
不过没关系,陛下迟早会对君天澜动手。
今天这笔账,到时候,他慢慢跟君天澜算。
他眼中冷意弥漫,一拂长袖,淡淡道:“国师富可敌国,下官无话可说。”
华氏为了掩盖难堪,连忙道:“宴会厅已经摆好膳了,大家一道去用午膳吧?”
众人望向君天澜,国师今日,再一次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这些勋贵之家,与国师府,有着千万里的差距。
毕竟,谁家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株这样好的珊瑚树?
他们都屏息凝神,等到君天澜的回答。
君天澜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沈妙言的手背,她的皮肤很白很腻,小手胖乎乎的,上面还有几个圆圆的小坑。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放开沈妙言的手,起了身。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用罢午膳,华氏招呼女眷们去戏园子看戏,说是请了京城里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
男客们则依旧去了泼墨阁临赏字画,也有在亭台楼阁里玩牌的、在花园里蹴鞠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花容战忽然过来,同君天澜在长廊里坐着,似乎要谈什么秘事,挑着一双桃花眼,只含笑瞅着沈妙言看。
沈妙言知晓这是要她回避的意思,于是很乖巧地行过礼退下。
她独自一人,偶尔会迎面碰上三三两两的贵女,可她们却都只拿团扇遮面,并不敢跟她说话,像是看见小鬼似的,匆匆就离开了。
她也不在意,百无聊赖地沿着白石小路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竟又走回到明月楼前。
那株巨大的珊瑚树依旧摆在这里,衬着黄昏的如血残阳,越发显得红透了。
她裹着君天澜巨大的黑色披风,仰头望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