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近五更,夜黑得厉害,越显得月色明亮!林道乾在前引路,希拉里紧跟其后,李彦直和蔡三水又次之。一路上李彦直好几次都望向圣约翰号停泊的方向,心道:“何九此次回来,宾松定要召集众佛郎机人商议对策。若到了天亮,那就万事皆休,但此刻我还有一点机会!”又想:“不过何九会否已知道我化妆前来探敌营的事情呢?嗯,应该不会,他若是知道,宾松的反应应该更快,早派人来捉我了,圣约翰号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不觉间已经走到停船处,值夜班的水手看见他们,便喝令他们停下,问:“干什么去?”
林道乾说:“修女要我们来的。”
希拉里走上两步,说:“我要带他们去办点事情。”
她在这支海盗舰队中的地位也真不低,东方诸族的水手们都被奴役得习惯了,见到佛郎机人就怕,而希拉里是敢和宾松抬杠的人,在他们心中自然而然便将她视为仅次于宾松的要人,都不敢得罪她,何况希拉里平时对他们也都不错,因此水手们也不愿意违拗她,见她开口,也不多说了,就放他们上船。
李彦直等此次来驾驶的乃是一艘渔船,其制至小,但布帆轻捷,随波浪上下,易进易退,上船之后李彦直扬帆,林道乾执桨,蔡三水掌舵,希拉里坐在中央。离岸一二丈后,李彦直低声道:“且慢慢走。装作要前往圣约翰号的样子,等离岸之后,再慢慢摇开……”
忽见一艘八桨船从圣约翰号方向飞驰而至,往岸边而来,李彦直叫道:“不好!怕要露馅了,不装了,快逃!”便将帆扯满了!蔡三水亦转了舵,控制渔船朝吼门水道方向驶去。渔船自岸边出向西南而去。那艘八桨船却自北而至。两船擦肩而过之际,李彦直在月色下看得分明:船头站着的竟是何九!
原来何九去禀告了宾松之后,众佛郎机听说澎湖湾防备空虚,都大呼上当!宾松当即命卡尔森去拘王晶凯,又派何九来捉那两名船夫。这时李彦直既然看清了是何九,何九因见这艘船去势奇怪也不免留心,一望之下惊叫了起来。嚷嚷道:“李孝廉!李孝廉!他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快掉头!快掉头!追他,追他!”又朝岸边和大船叫喊:“快想办法截住那艘渔船!开炮!开炮啊!那孝廉老爷就在那艘渔船上!”
此时正吹北风,八桨船虽也是小船,但等掉过头来。渔船早跑出十余丈外了!何九此来只想捉两个船夫,那八桨船上只带了三人,动力不足,调帆转舵之后仍然没拉近距离,但静夜之中,他的叫嚷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希拉里听到何九的呼声,讶然道:“什么李孝廉?出什么事情了?”
李彦直一边维系好布帆,一边笑道:“我姓李,名哲,刚刚中了举人。人家就叫我李孝廉。”
希拉里脸上惊讶之情更甚:“你,你就是那个孝廉老爷?”
李彦直哈哈大笑。林道乾道:“三公子,你就别笑了!你看看后边!”
李彦直往背后一望,只见佛郎机人的七艘大船都已经亮起了!更有一艘海盗船已在移动,想来是要追上来!
林道乾说:“正在动的那艘是哈罗德的主舰,好像叫什么银犬号!哈罗德没宾松运气,穷得只剩下炮火了!可他就是有那炮火就敢跟宾松叫板啊!”说话间那七艘大船又有两艘动了起来,一艘是银犬号地副舰。一艘是霍伯特地坐船。
李彦直边控帆便叫道:“糟糕。那可得逃快点,别被他们追上来!”
蔡三水叫道:“你们尽管摇桨就是。那个谁谁你就别废话了!只要你尽力摇,他们追不上来!这里离吼门才多少水路?等那艘大船跑起来我们早就进湾了!”
他说的没错,由于舵把得好,又基本顺风,渔船驶得犹如一支箭一般,银犬号等后,度都还没加起来,渔船已经接近土地公岛----那是白沙岛附近的小岛,蔡三水道:“三公子,要往吼门,还是就上白沙岛。”过了土地公岛,直接往南没多远就可以在白沙岛靠岸,将渔船一丢他们就能走6路进澎湖湾。往东南进吼门水道则较远。
李彦直往后面望望,见这时只有那艘八桨船还紧跟在后面,银犬号等算来绝不可能赶得及在吼门水道之外追上自己,便道:“走吼门水道!”
越过土地公岛之后不久,便见一艘开浪船迎面而来,船头点着灯笼,船头站着七八个人,再驶得近一些,才望清楚船头乃是路延达!林道乾大喜道:“有人来接应了!”
李彦直便呼道:“延达!怎么来得这么快?”
这艘渔船上无灯无火,所以路延达等反而要等李彦直声呼唤才分别出是他,七八人一起高呼,叫道:“三公子回来了!”“孝廉老爷回来了!”
路延达就在船上答道:“今晚我们哪里睡得着觉?就怕三公子你出事!一见吉贝屿那边忽然亮了起来,大伙儿早都爬了起来埋伏了。三公子,吉贝屿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后面那艘船是敌是友?”
他第一个问题李彦直三言两语间也回答不了他,往背后一望,却见那艘八桨船仍在追来,李彦直笑道:“是敌!”说到这两个字时,开浪船与渔船已近,李彦直一个纵跃就跳了过去,船上机兵见了他矫健的身姿一起喝彩,李彦直命两名机兵去换了林道乾与蔡三水上来,蔡三水一上来就到后面去掌舵。
李彦直问路延达道:“何九呢?”
“何九?”路延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