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将军犹犹豫豫垂下头,“没、没有的事。”
“快说。”司幽目光坚决。
窦将军抬眼望着司幽,隐忍中竟有些痴痴的意思,艰难片刻后低下头,沉痛道:“你不爱听。”
司幽一愣,眼角往白玉亭外的茂盛草丛里一瞟,想了想道:“说吧。既然与我有关,我自当直面。”
笃定的模样令人安心,星月般的容颜叫人迷醉。
于是,窦将军像少年时一样,努力克制着心中喷薄而出的希冀,却依旧止不住兴奋地说:“自打圣上下旨让你回来,我便一直关注着,因此我知道,那个顾重明同你相过亲。所以我顺水推舟,想试试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认真地捏了捏拳头,“若、若你当真要成亲生子,五年前我说过的话,你可否……再考虑一下?”
五年前,他十六岁,整日被关在屋子里读书,可同岁的司幽却已从军八载身经百战。府中巧遇,司幽又漂亮又挺拔又潇洒,瞬间晃花了他的眼。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地主动求相识,从头到脚都别扭极了,好在司幽性情爽利,真就把他当成了朋友,时常来找他聊天,邀他玩耍。
可惜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司幽就要随军离开,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就向司幽告了白,说了喜欢。司幽的眼神瞬间错愕,他心道完了完了,司幽定是生气了不会理他了,然而结果却没有。
城外山坡上,司幽很好看地笑着,说他从未生过情/爱之心,只愿不负朋友之义。
温柔的语气仿佛不是拒绝,但已然疏离不再随性的笑容,窦将军看得很清楚。
司幽上马走了,窦将军捏着手中的折扇,双目发酸。
未打开的扇面上,是他亲自写给司幽的诗句,那准备了许久的信物、吃饭睡觉都在斟酌的语句,可惜至今也未能送出。
放江亭中,窦将军认真地站起身,认真地望着司幽,更加难得的,在他典章制度一般平整的面上,挤出一抹饱含希冀的笑意。
晚霞携着云气卷来,但霞光终究只可停留片刻,璀璨的星即将挂起。
司幽又瞥了一下身后的草丛,然后来到窦将军面前,深邃的眉眼一下便洞穿了五年。
“当日所言,犹在心间。”
窦将军的脸倏尔紧绷,又迅速平静下来,他常年惯于敛着神色,因此露在外面的错愕失望便就不那么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你……”司幽要扯他衣袖的手停在半空。
窦将军转身行了几步,侧身垂头,“你别多想,今晚我爹那里有事,与你相约原本也就只能到这时候,改日……再约不迟。”缓缓步出石亭。
司幽不由地唤道:“将军。”
窦将军停下来,却未回头。
“将军,公事也好私事也好,千万放宽心,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窦将军点点头,继续向前走,低沉轻缓的言语随着风飘。
“知道了,阿幽。”
天长水阔,窦将军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
司幽望着江面,一声叹息后转身。
他小心靠近亭后长草掩映的地方,那其中有一团草,正窸窸窣窣前后凌乱打着旋。
司幽不屑地哼了一声,草丛顿时动得更欢了。
司幽两步掠过去,刚弯下腰伸出手,草丛中突然一声惊叫,接着一阵乱响,“腾”一下竖起一个顾重明。
“你要做什么?!”
他身着宽袖朱红色书生裳,身体害怕地后仰,双手戒备地前推,小龙角刘海微晃。
司幽怡然地抱起双臂,“今早在太常寺,我觉得先前说你是傻书生有些武断,可现在看来,还是挺傻的。”
顾重明目光迅速闪烁了两下,转身就跑,司幽轻松地一伸手,攥住他宽大的袍袖,将人回扯到面前,“我奉使君之命巡九寺五监,是你的上官,你竟敢不拜,还逃跑?”
司幽比他高了半头,居高临下道:“说,你鬼鬼祟祟藏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顾重明头倔强地向旁边一扬,“这亭子草地是你家的,旁人不能呆么?”
“哎呦,嘴还挺硬。”司幽将他再拉近一点,低头凑在他耳边,“先前你虽傻些,狂妄些,但直话直说敢作敢为,算条好汉。现在怎么怂了?”
顾重明握拳愤愤,不快地白了司幽一眼,切齿念道:“阿幽?将军?酸死了。还有什么五年前的话,想来就不是好话。”
司幽噗嗤一笑,“你耳朵挺灵。”
“是你们旁若无人,太过投入。”
“我们投入,与你何干?你莫不是吃醋了?”
司幽作出思索的神色,“你不会还想着娶我呢吧?如今我是你的上官,你想一年之内赶上我甚至超过我,难如登天。”
顾重明昂然一梗脖子,“此事不劳你费心,你等着就是。”
司幽心中十分好笑,想换个手抓他,结果另一只手才刚上去,顾重明白净的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