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见状,抿了抿唇, 又道:“但你说我不放过你,不肯让你好过, 却是说反了。”
“阿云。”久违地,他这么叫了她一声,“我就是因为想放过你, 才决定走的。”
话音未落,谢临云的呼吸已然绷紧。
“什么意思?”她问。
这话问得,让黄药师都有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可说都说了, 再半途而废, 岂非毫无意思可言。
黄药师这么想着, 垂眸道:“我原想着,虽则你一心向武,但终归没有把其他东西一并抛掉, 那时间长了,我总有机会慢慢与你说。”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你我之间也并非毫无可能呢?”
谢临云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假设,只能沉默。
所幸他也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停顿了半个呼吸便接着说了下去。
他说可你告诉我,只要有回去的机会,你便一定会回去。
此话一出,电光石火之间,谢临云就回忆起了这段原本不曾被她放在心上的对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她又一次愣在原地,表情说不上是惊愕更多还是恍然更多。
“我……”缓过来后,她本能地想要解释,“我那是因为担心我师父还有我——”
“我明白。”黄药师打断她,“你骤然失踪,你师父一定担忧,你说过不止一遍。”
谢临云顿时有些词穷。
看她如此窘迫,黄药师竟又笑了一声,那声音听着似有几分畅快。
“我还明白我留不住你。”他又说,“在你心里,一个朋友的分量,是绝无可能与你的师长们相比的,不是么?”
谢临云想说这本来就不该放在一起比,可话到嘴边才陡然意识到,对黄药师来说,这份比较是避无可避的。
只要她有回去的机会,她便势必要做出选择。
而她的选择会是什么,他们俩都清楚。
至于她也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回不去这种可能,就更不能拿出来当理由了。
黄药师是多骄傲的人啊,他怎么可能拿那么重要的感情去赌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
何况就算退一万步讲,她真的无法破碎虚空了,也不一定就会和他在一起。
他把她看得太清楚了。
然后做出了对他们都好的果断决定。
如果不是她非要求个理由,他们本该再不相见才是。
“那天我听你说完你真正的来历,我想了很久。”黄药师道,“最后我觉得,既然如此,倒不如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中庭陷入沉寂。
两人还是隔着一丈距离望着对方。
谢临云怔怔地站在那,双手数次紧握成拳,却愣是找不出一句可以转圜的话。
她奔波千里下江南,为求一个理由,嘴上说的是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可在她内心深处想的一直是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正如她之前说的那样,她是真心实意跟这个人交的朋友,并希望他们能继续当朋友的。
可现在她知道了一切的原委,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挽回了。
不仅仅因为她可能不会留在这个世界,还因她无法厚着脸皮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临云陡然从茫然中醒转。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后悔起了来这一趟。
“我想得很好。”黄药师又说,“但真的走了,我又不太甘心。”
打死谢临云也不会料到,不甘心这三个字,竟会有从黄药师嘴里出来的一天。
可他确确实实说了,还重复了一遍。
他说:“因着这份不甘心,回了江南后,我拜托了朱伯伯去洞庭走一趟;我还跟要去争夺九阴真经的洪七提起,我以后都不会下厨了。”
谢临云:“……你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藏不住话,去到洞庭,必会提起你这话。”
黄药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
那时他已做出了决定且离开了她,可午夜梦回、闲暇恍神之际,依旧会想起许多与她有关的事。
练剑,习箫,甚至开辟荒岛作新家,都无法纾解离开时的那份不甘。
“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他道,“面对你时,更是忍不住要计较,好像让你也不高兴不舒服,我就不算输得太惨一样。”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渐幽微,表情却轻松了不少。
谢临云见他如此,忽然就不再后悔了。
此番千里追问,她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可到底与眼前这个人彻底把话说开了。
对他来说,这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声道,“其实下江南路上,我也经常会想,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在难受,你早就不在乎当初的事了。”
结果见了面说了话才知道并非如此。
午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