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卿近日听多了相似的言词,再没了初次听闻的羞涩,闻言即道:“多谢。”
两人各在一旁坐下闲话家常。待说起严若明,孙氏眼中含泪,再三谢过柳如卿照料。病迁坊解围之后,柳如卿曾将严若明遗物送还严府。
“我也曾怨过。”孙氏惨淡一笑。自小当珠玉珍宝养大的孩子被带走,她不是没有恨的。严若明什么都不懂,又是小孩脾气,她生怕孩子在病前坊受苦。若不是被人抓住把柄弹劾,她的孩子怎会沦落到离世之时身边一个亲人也无。她咬牙暗恨,可惜木已成舟人已逝。
“后来想想这都是命罢了。”孙氏意态灰冷,说的柳如卿也想起病前坊的无辜亡魂和白夫人,不禁陪着掉泪。
孙氏见状,忙歉声道:“都怪我。本来是您的喜事,我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柳如卿莞尔,道:“不妨事。”又抬眼觑着她问:“夫人今日来,可是另有要事。”
孙氏被她说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看了眼周围,屋中只余她俩,才道:“却是有一事要劳烦王妃。”
柳如卿见她正色,忙摆正了姿态倾听。
“我也只是代我家老爷来请王妃传个话。”柳如卿眉眼一沉,又听得她道,“我家老爷说,若是肃安王爷闲了,烦劳去找他一回。”
安国公府西苑,庭前一株木芙蓉盛开,花大色丽,重重叠叠,分外妖娆。
房内传来小儿笑闹之声,正是崔云之刚满月的长子。顾双宁穿着淡紫色的衣裙,鬓边钗环尽去,就怕伤了幼儿。柳如卿悄声走进,顾双宁回头瞧见是她,喊了一声:“柳姐姐。”一边把怀中的幼儿递给乳娘,一边唤丫头们奉茶。
柳如卿瞧她比之刚成亲的时候丰腴不少,料想日子过的顺遂,道:“不必忙了,云之没回来么?”
顾双宁笑道:“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说是同僚有约,怕是要到晚间呢。柳姐姐可是有急事?”不及柳如卿答话,她已命婢女往外传信,让崔云之早回,真是一贯的急性子。
柳如卿因心里藏着事,也就顺手推舟不阻止:“又劳烦你了。”
顾双宁拉住她在一旁坐下,道:“姐姐是伯父的义女,和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劳烦的道理。再说,他早些回来才是,省得在外面不知道招惹些什么人。”
柳如卿闻声一笑,道:“云之素来心性纯正,少夫人可以放心了。”
顾双宁莞尔,大大方方地说道:“他我是放心的,就怕有人往他面前凑。”
言外有意,柳如卿近日也听到一些流言。不过毕竟是安国公府家事,她也不好插嘴,只得转了话头,道:“小公子可好?”
说到孩子,顾双宁眉眼弯弯,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她抬手招呼了乳娘过来,幼儿尚在襁褓,勉力睁开眼睛和大人们逗乐一番,不过一会儿又睡去了,乳娘抱着他自去安歇。
顾双宁又和柳如卿说起各家王公侯府的八卦趣闻,直到傍晚崔云之回来才停。
还未进门,就听到内里一阵笑声,崔云之掀帘进入,问道:“何事这么开心,说出来我也高兴高兴。”
顾双宁双眉一挑,笑道:“正说你喝醉了的趣事,原来你在王府也醉过一回。”
崔云之立马朝柳如卿看去,后者乐不可支,忙摆摆手道:“是我一时说漏嘴,不该讲云之你深夜高歌之事。”
顾双宁大笑出声,促狭道:“将军何时再展歌喉让我听听。”
崔云之面上泛红,碍着柳如卿在场,不好和顾双宁“计较”,只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才放过。柳如卿瞧见他动作,暗笑不已,却又不得不当做没看见。
顾双宁拍开他的手,嗔道:“柳姐姐找你有急事呢。”说罢自回房去了。
崔云之方才被家中仆役叫回,以为是顾双宁出事,紧赶慢赶推了同僚聚会,闻言忙道:“发生何事?”
柳如卿瞥了眼屋中候着的婢女,崔云之摆摆手让她们悉数退下,房门大开。柳如卿这才将孙氏来访之事告诉崔云之,请他递个信给殷元昭。
“你是说兵部司郎中严涛的夫人让你传话?”崔云之正襟危坐,搁下茶盏问道。
柳如卿听他话中似有诧异:“有何不对?”
崔云之道:“严涛是魏王门下,竟找上王爷,真是稀罕事。”他低眉沉吟,抬头见柳如卿面露担忧,忙道:“此事我会禀告王爷,你不必挂心。”
柳如卿知他守诺,遂将这事抛开。又听得崔云之问道:“这半月在府里可住的习惯,若是有人怠慢,尽管找我,等我去收拾他们。”
柳如卿笑道:“有大长公主和你做后盾,谁还敢欺我。”
“嘿嘿,你还少说了一个。”
柳如卿扬眉,崔云之哈哈大笑:“应该是有谁敢欺未来的肃安郡王妃。”
柳如卿听了却是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崔云之瞧了奇怪,往昔她何曾这般吞吞吐吐,收了笑问道:“快要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有事发愁?”
“我听到一个流言,关于他的,”柳如卿双眸盯着崔云之,“你只回答我,是与不是。”
崔云之愣住,不妨她竟是问此。不过她与殷元昭将为夫妻,此事说与她知也无妨:“是。”
柳如卿半晌才舒了口气,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石沉大海。她低声道:“我不过是想确认罢了。”
“你何时知道的?”崔云之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