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冰冷,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柔情。
又有女官半跪在两人眼前,双手捧盏。殷元昭取过青玉镂雕合卺杯,杯中水光盈盈,两汪酒泉附着玉璧倒映华堂。他将凤形圆杯递给柳如卿,两人四目相对,含笑对饮。殷元昭举起酒杯送至唇侧,酒入胸腹,暖人心脾。眼见她朱唇轻启,微微抿了小口,青玉杯沿抵着唇侧,令人无端羡慕。此时方知何为酒不醉人人自醉,殷元昭轻笑,崔云之题的字,今日算是彻底明白其中之意。
随着女官一声提醒,柳如卿和他互换杯盏,双手接过双螭杯再饮,因不胜酒力,面上又现薄红,娇艳如雨后牡丹,衬得额间桃夭愈发灿烂。
直至此时,繁杂的诸礼才算完成。侍礼女官率领宫娥们齐声贺道:“恭贺王爷、王妃大喜。”
话音方落,殿外就有侍从来请,笑说主殿众人见殷元昭久久不回,直嚷着要往洞房而来,幸亏怡王、广平郡王及时拦住。
殷元昭闻言一笑,皇族规矩虽多,但也并非没有闹洞房的先例。若真是让他们闯了进来,岂非有负良辰。他随即握住柳如卿双手,轻声安慰:“等我回来。”
柳如卿起身,随着他的脚步挪移,一路送到殿门,道:“小心身体,少喝些酒。”
目送殷元昭和来人离去,柳如卿才回到寝殿,命人唤来瑶琴琼箫,又让女官、宫娥们退下。
瑶琴两人到来时,柳如卿已坐在妆台前,自铜镜瞧见她们身影,忙道:“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拿家常衣裳来。”
琼箫不解道:“王爷还未回来,此时取下不合礼仪。”虽说成婚行礼时不用她们伺候,侍礼女官的吩咐她却是丝毫不敢忘记。
瑶琴动作轻轻,将凤冠小心翼翼地取下,只在发间插上梅花嵌珠钗并金簪,又让琼箫取了一套浅青绣梅襦裙,两人帮衬着替她褪了三层广袖再换上。
琼箫还是狐疑,嘟着嘴道:“姑娘,没听说新郎官没回来,自己把衣服换了的。”瑶琴束好腰封,腾出手点点她的额头,故作生气道:“琼箫无礼,怎么还称作姑娘,小心让人听见。”
琼箫忙捂住嘴,侍礼女官千叮咛万嘱咐,按制以后必须称王妃。她此刻失礼,可怜巴巴地瞅着眼前两人。
柳如卿轻笑,道:“你瑶琴姐姐吓唬你呢,这里只咱们三人,仍和往常一样,不必拘束。”
她方才进殿就闻见一股淡淡的梅香,只是双眼被挡住难觅其踪。她举目望去,果然在一旁高几上寻着数枝腊梅,只有几朵开着,嫩蕊轻摇。其余还是赧然的花苞,想来是时候未到。
她凑过去轻嗅,梅花暗香缥缈,沁心夺魂。在一片红艳中,淡黄花色凛寒而立,清容独守风骨。
她爱百花,更偏爱梅凌霜欺雪的姿容,云安老家院侧就有一株腊梅,每逢冬日,暗香袭来。她从不曾提起,难得殷元昭放在心上,为她今日寻来这抹傲骨。
她忽然起了兴致,让瑶琴取来笔墨,对着美人瓶中的腊梅细描勾画。一时画未作成,殿外却传来声响,琼箫不待吩咐主动请命前去探查。柳如卿和瑶琴相视一笑,自是应允。
墨迹未干,琼箫狐疑着领入一人。
柳如卿搁下画笔,眼前陡然一震。来访的女子约莫十六七的年纪,面容和殷元昭几分相似。尤其那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像极了曲想容。
她朝瑶琴看去,瑶琴也是呆住,微微摇摇头示意不知。
殷元宜见他们惊愕,眼中神采略暗,上前道:“我冒昧来访,还请王嫂莫怪。”
她口称王嫂,必是皇族之人,看她相貌,定然和太妃有关,只是不晓得她确切身份为何。京中蜚语好似只涉及殷元昭,并无另一人。柳如卿心存诧异,仍是笑道:“尊客不在前殿饮宴,可是侍女们服侍不周,让您受了委屈?”
殷元宜知晓她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脸上更是黯淡,但见她言笑晏晏,方道:“王嫂别误会,我只是对王府路径不熟,一时误闯罢了。”
柳如卿心知她话中有假,今日肃安王府大喜,她因为不喜人近旁伺候才遣了侍女们出去。但整个王府,却是十步一人轮值,唯恐怠慢贵客。只是她瞧来人心思不宁,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她上前挽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正一人独坐无聊,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又命琼箫奉茶,递了个神色给瑶琴。
殷元宜小声谢过,瞥眼瞧见案桌上的画稿,不过虚虚勾了枝干,点了几朵花蕾。顺着桌案往前,正是梅花初绽。
“王嫂也喜欢梅花么?”殷元宜含了几分惊喜,开口问道。
柳如卿轻轻一笑,走过去自瓶中分出两枝腊梅:“且做攀枝客,为卿弄清影。”
殷元宜接了谢过,她亦喜梅花冷香斗霜。
柳如卿眼见来人眉间不豫之色难解,亲手端过茶盏送到殷元宜手中,试探问道:“尊客随从侍女何在?不如让琼箫先行寻了来,免得她们忧心。”
殷元宜却是拒绝:“我让她们在外稍候,不必麻烦。”
一瞬间琼箫已是备好梅瓶贮了水,殷元宜将腊梅插入,才接过青瓷杯子,借浮着茶盖的时机悄悄打量柳如卿。与谢琦兰着实相像,不过不比她端庄,多了三分艳丽。
她暗暗思忖,难道流言是真么?都说王兄对豫王妃难以忘情,放着豪门贵族千金不要,硬是求着太后下旨,只为日日能睹芳容。胸腹中突然生出些许酸涩,为何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