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悔悟令他略显狼狈。
放下“悔札”,挪着沉重的步子,他来到了床榻边。
昔诺静静地躺着,唇上殷红的血,令瘦削的脸颊看起来更加苍白。
“昔诺……”他矮下身子,蹲在榻前,颤抖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
冰凉,就像三年前他的心脏一样。
“昔诺……”他又唤了一声儿,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没有声息,因为,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当意识到她就这么撒手离去,先祖皇帝的心一下子碎裂成了千片万片。
“昔诺——”抱起女子瘦得皮包骨的身子,他仰天长啸一声。
然而,她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唤。
甚至,临终前,她也没能亲耳听见他的一声“原谅”。
拥着昔诺的尸身,先祖皇帝顿坐了三天三夜。
这期间,任谁来劝,都无法令他放开她。
他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吓坏了所有人,直到第四天,两个首领大臣再也扛不住劲儿了,着人强行拉开了皇上。
即便他拼命咒骂反抗,可到底是三天水米没进,加之悲伤过度,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挣扎了一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昔诺皇后已经被下葬。
他知道大臣们是为他着想,所以并未追究他们的忤逆之罪。
而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涉足后宫半步。
他的三十七位妃子,不管有无子嗣,都被他废黜封号、遣出宫去。
十六个皇子和十三个公主则悉数留在宫中抚养。
二十九个皇室血脉中,先祖皇帝最看重的就是大皇子,且对他悉心教导。
及至大皇子成年之后,他便放权,让其监国,代替他行使皇帝的职责。
两年后,先祖皇帝正式退位,把龙椅让给了文武全能的大儿子。
退位后的老皇帝没有留在宫中享清福,而是去了皇陵,就住在那里,为他的昔诺皇后守灵。
这一伴就是十年。
十年间,他不曾出过一次皇陵,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他的皇后聊天。
睡在水晶棺中的昔诺样子基本没变,栩栩如生。
先祖皇帝常常会趴在水晶棺上沉沉睡去。
十年后,就在当年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日子,先祖皇帝溘然与世长辞。
最终,他们实现了“生不同衾死要同穴”的愿望,永远安息在皇陵之内。
而玉凉轩,自打昔诺皇后离世,就再也没有人住进去过。
上百年的时间,那里始终没有过女主人。
历代皇帝都知道昔诺皇后的故事,都觉得玉凉轩不太吉利,遂,只是让人定期去擦拭打扫,却并未赐给任何后宫佳丽居住。
龙穆离偏偏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只有把这个地方赐给程芷衣,才能够表达出他对她的感情。
然,今天,当他来到玉凉轩的时候,恍然有种百年前的故事重新演绎的感觉。
刚到玉凉轩的院子里,就看见所有的宫婢和太监集体毕恭毕敬地站着。
看见皇上驾到,众人赶忙跪迎,虽口中问安,声音却很小,跟嘟囔差不多。
穆离马上就觉得不对劲。
加上之前大太监的欲言又止,心里更是生疑。
大步往宫门走去,渐行渐近之际,便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跟当年的先祖皇帝差不多,他把所有人都留在了是非之外。
随后,独自推门进了寝阁。
说话声就在屏风后边,那里,是一张宽阔的床榻。
穆离没有踢倒屏风,而是轻身走到屏风边。
只微微侧头,便可看见榻边发生的事情。
——类似于在禾止小筑见过的那一幕又隆重登场,只不过,这次加了戏码,由原本的一个小太监换成了三个面色沧桑的中年太监。
此时,三个一把年纪的半男齐刷刷跪在榻前,个个只着亵裤,露出半个白皙的身子。
而玉凉轩的新主人,正背对着屏风,手拿绸布带子拧成的小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们的身上。
“说,我是谁?”颐指气使,昂首挺胸,斜视前方。
“您是后宫之主!”一个太监讨好地说道。
“什么?后宫之主?”口吻略有不悦。
又一个太监不停地扭着身子,绝像摇尾乞怜的狗,“是的主子,您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主,就是皇后,皇后的权力……”
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恶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哀号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皇后很了不起么?再怎么,也比不上皇帝的权力大!”女子频频摇着长发散开的小脑袋瓜,“做什么劳什子皇后!要做就做女皇帝!”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足以吓到跪在地上的太监们。
“主子,您可不能这么说啊!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是啊主子,这个说法,与‘谋逆’无异……”
“主子,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您也什么都没说哈!我们接着玩‘打狗’的游戏吧!”
三个太监以诱.哄的口吻劝说女子。
然,毫不奏效,丝毫没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谋逆?如果有人谋逆,只能说这个君王做得还不够好!且不说他治理国家的能力如何,至少有一样,他的德行一定不够优秀!若是能够做到以德服人,想必念着他的威望,也没人愿意忤逆他了!”说起这个,头头是道,当然,大部分都是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