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口,我实在拒绝。
便只说:“你我都是女人,我便与你们说些女人的话。如今你们的官家有侯爵,有食邑,蒙荫三世,子孙都富贵无忧了,还有什么好求的?便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在家里陪着你们,管教儿子,抱抱孙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不要只看着楚平、吴世琛风光,要知道,也还有新息侯那般战死沙场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到哪里哭去?”
就有人嗫喏着回道:“官家用钱素来大手大脚的,今日接济这个,明日接济那个。连乡里面盖公祠都要他一个人出钱。单是供奉怎么够?”
又有人说:“也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家不管事了,便处处压他一头。连乡里的田产都被霸占了。”
还有人说:“官家还年轻,妾不愿看着他整日斗鸡走狗虚度年华。恰逢国家有事,正是能尽一份力的时候。”
……
最令人不知该怎么应答的,还是那句:“当年新息侯在的时候”。
若舅舅还在,形势自然与现在不同。然而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也只是徒添感伤罢了。
哭穷的,我便给她指条财路。被人欺压的,便让她去探问有司。明说来求官的,也直说国事上我说不上话,不过也还有明路可走。
送走了这些人,再赏下东西去,只觉得比平日里劳累了十倍不止。
不过更令人在意的,还是卫秀。
这些人呈上来的东西里,有蜀绣和蜀锦。蜀地偏远,又在李珏的手里,和中原贸易断绝依旧。这些东西轻易都是弄不到的。十有八九是卫秀带来长安,赠与他们的。
她们难得见我一回,为自家夫君说项,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对卫秀一事,她们提也不提,这就未免有些不同寻常了。
毕竟河北旧人,谁不知道当年卫家和沈家的交情?
61、第56章(下)
大概是有了身孕的关系,平日里不会去想的事也忍不住纠结。
明明知道,一辈子都不再跟卫秀这种人打交道才好,但他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悄无声息,反而更让我疑神疑鬼。竟一时觉得与其悬在心里,还不如干脆与他开诚布公见一面。
我心里已认定了,他这趟来势必要找我麻烦。这心思很偏执,因为卫秀好歹是李珏的内弟,在蜀郡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世家无私交,他此来长安必定与苏恒伐蜀有关。而我跟他只不过是年少时的情分。孰轻孰重不辨自明。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卫秀行事真的这么合乎情理,那他也就不是卫秀了。
因此还是没忍住,问红叶:“卫秀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红叶道:“小姐可是因为今日夫人们不说秀成少爷的事,心下疑惑?”
我点头,她想了想,又说:“奴婢猜着,秀成少爷可能是寻了别的门路。让夫人们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我便觉得有些意思,笑望着她。看样子,她似乎是不打算瞒着我了。
红叶又抿了抿嘴唇,漆黑的睫毛扇动,凝视了我,问道:“小姐心里面,可对秀成少爷有所记挂?”
便是我说心中牵挂,她应该也会告诉我。但十有八九会忧心忡忡,不知该劝我对卫秀死心还是该忧我对苏恒贰心吧。
我就对她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的情分也可堪追忆。不过说到底,自他娶了李琳,两家剩下的也就只有旧日情分了——就是旧日的情分,十年间也够消磨殆尽的。单凭这些,你说他有什么值得记挂的?”
我对卫秀,有的更多的是戒心。要说情分,不能说没有,但剩的也不多。
红叶垂头又想了想,终于还是对我道:“……太后给陛下缝的夏衣,用的是上品蜀锦。”
我先是一愣,继而竟觉得好笑。随即也就真笑了起来。
如果卫秀改走太后那边的门路,公侯夫人们自然不敢再在我这边替他说项。毕竟,我与太后不合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沈家和卫家有姻亲,在朝中有沈君正,在后宫有沈含章。任谁都会想,卫秀要见苏恒,必然从沈家着手。而沈家式微,正需要卫家这种背景深厚的盟友。若再能因卫秀在伐蜀一时上立下头功,也可扭转颓势。所以人人都以为沈卫两家是要借此事复合了。
但这些情理中的事,实际上却完全行不通。
因为哥哥他一心想将沈家摘出是非之外,而卫秀心思叵测,卫家立场也暧昧,正是祸乱的渊薮。苏恒对卫秀也心怀忌惮,纵然一时顾全蜀郡的形势,善加接纳,日后也必定还有跟他清算的时候。以沈家今日在朝中的处境,哥哥自然避之不及。
何况我跟卫秀之间,是要避嫌的。
卫秀来长安才几日,就已经看透了沈家的立场。而且就算放弃了沈家,他去找的也不是楚平、吴世琛,而偏偏是太后。只能说卫秀真不愧是卫秀。
我一时又想到苏恒肃清宣室殿的事,不知跟卫秀究竟有多少关系。
——毕竟是连红叶都能看出来,以苏恒的聪明不会猜想不到。何况,太后既然收了卫秀的礼,大约总是要替他说两句话的。
苏恒忌讳后宫干政,也不单单针对我。
偏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