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让放下筷子蓦地道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又拉了回来。意识道他是在回答方才自己的提问,姑母惊异道:“那是哪家的小姐?”
清晓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却见清让苦笑,摇了摇头。“怕是高攀不起。”
姑母不死心,又道:“这话说的,有几人如你这般,才多大便入朝为官,侄儿未来可是前程似锦,青云万里呢。莫要灰心,总有一日及得上的。可能告诉姑母,那小姐到底是谁?”
“有些偏就是人生来便有,常人如何努力也及不上的。”清让漠然道了句,没回应姑母的话,便也再不发声了。
可这话在清晓心里翻腾,搅起一阵阵巨浪。
她并没有任何让他高攀不起的地方,倒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清让。所以除非这话说的不是自己,不然所指只能是江岘。
他攀不起的是江岘与生俱来的地位。换言之
就是他觉得自己喜欢江岘,是因为江岘的地位。他没有,所以他败了。
他怎么能这样想。在他心里,自己便是如此不堪,喜欢一个人看中的无非是地位和身份?
这还是那个疼爱她过于自己,理解她的兄长吗。她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宁。
大伯和姑母两家走后,清晓和江岘也和父母告别了。清昱极不习惯姐姐不在身边的生活,不舍她走,眼泪含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肯流。
清晓摸摸他小脸,无奈劝道:“清昱乖,姐姐又不是去了多远,还可以经常回来看你啊。”
“不一样了。”
“那你也可以去。”江岘笑道,“你若想姐姐了,便来靖安侯府住段日子,可好?”
清昱连连点头,算是在临走前给了个笑脸。
而清让,淡淡对着妹妹道了句:“好生照顾自己,若委屈了便回来。”再无他言。
清晓含笑点头,上了靖安侯府的马车,离开了。
直到马车拐出了胡同,瞧不见影了,几人才默默回去。走在后面的阮伯麟拉住了清让,见言氏带着清昱穿过门厅,拐入了二门,他收回目光,望着儿子诚挚道:“没告诉你清晓的婚事,为父与你说声对不起;今儿你能顾全大局,克制住了,为父也要道声谢谢。”
“不必!”
清让冷回了一声,嗓音沙哑而幽沉,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压抑得让人窒息。然他接下来的话,彻底让阮伯麟喘不过气了。
“你的确应该与我道歉,但并非因‘隐瞒’,而是你明知我在等她,却把她匆匆嫁了,甚至为了不让我娶她,可以将她嫁任何人。你也不必于我说‘谢谢’,我今儿克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清晓,我不想她为难。”
阮伯麟长叹一声。他理解儿子,但只要他能放下便好。
“你如此想,为父还是要说‘对不起’,与道谢。”
清让冷笑。“那我依旧还您‘不必’。父亲,我依旧会敬您,但这件事,我此生都不会原谅您;还有清晓,我不会放弃的。”
说罢,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给阮伯麟,他恭敬地颌首施礼,转身离开了……
阮伯麟默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翻涌。
他越来越像他父亲了……真怕有一日,自己控制不了这一切。阮伯麟望了望西边落日洒下的余晖,红如那片滚烫的记忆,他哀然念道:表妹,我怕是对不住你了……
入夜,靖安侯府。
清晓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与其说望着自己,到不若说望着映在镜子里身后那只跳动的灯芯。
从净室归来的江岘一进门,便瞧见妻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长发披垂,铺至腰间,把她整个人裹得严实,只余从发丝中探出的肩头。
他悄然走了过去,不知觉地挡住了镜子中的灯台,清晓回过神来,猛然回头。
她身子扭动,松松挂在身上的寝衫牵扯,衣襟滑落,雪肩从发丝中跳出,黑白相应,有种莫名的妩媚,撩拨人心。江岘站在她身后,看着眼中茫然的妻子,安奈冲动,将她的衣衫提起,拢在胸前抱住了她。
“想什么呢?”他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
清晓摇头。“没想什么。”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她赧颜低头,默默道:“在想兄长……你别介意,他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他只是……”
这个理由,清晓一时竟编不出来。
“我知道。”他温柔地应了声。
清晓猛然抬头,颦眉道:“知道什么?”二人相望,见江岘微怔,她知道是自己反应大了。他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并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他可千万别知道。她不想因为这个让他心烦,更不想让他不安。毕竟清让曾经离她那么近,她不想他误会。
可越是如此,越容易误会?
误会往往都是失败的沟通造成的。江岘低头看着妻子,淡定清冷,却不乏柔情道:“我知道,你与他并无血缘,也知道他喜欢你,更知道他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你。”不仅他知道,今儿看到妻子的一举一动,他明白她也知道了。
“不是的!”清晓惶惶站起,回手扯住江岘的衣襟道。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她默默松开了,敛目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嫁你之前父亲才告诉我的……”
“嗯。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