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陌刀发出清脆铮鸣,像是在渴望着鲜血浇灌一般。
秦衍慢慢道:“先王有命,陌刀出鞘,见血方止。”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炸起惊雷,直直朝着陌刀劈了下来,电闪雷鸣间,将他的脸照得苍白似纸。
雷电接连在地,迅速向周围蔓延,围困在王府周围的禁卫军们纷纷倒地,只剩下几人落荒而逃。
后来市井传言,说九王秦钧显了灵,于九天之上降下天雷,劈死了那帮想要落井下石的人。
一代杀神,桀骜不驯,怎会容忍后世人欺辱他的子孙?
所以那些天雷只劈死了禁卫军,而手捧着陌刀的秦衍,却是一点事也没有,哪怕身处雷电之中,也毫发无伤。
但是这个世道上,哪有那么多的先人显灵,苍天有道,不过是有人心比比干多一窍,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恰好的安排罢了。
次日早朝,久不问世事的嘉宁公主盛装打扮,身着嫡公主装束,款步走入紫宸殿。
嘉宁公主当殿决绝断发,言及秦家血染沙场,青山埋骨,实乃当世之忠烈。秦家不负天家,天家亦不负秦家,她以当朝嫡公主的身份,逼得宣平帝只得再不提追究秦家战败之事。
闭上眼,秦衍仍能忆起嘉宁公主燕断西风的决绝。
再后来清风徐徐,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嘉宁公主微抬头,就着落红成阵,眼底映着柔柔日光,看着他,轻叹一声: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九王一脉遭此大难,便是应了此话。”
他端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抚弄着亲信,半敛眉,抿唇不语。
春花秋月夜,伴随着袅袅升起的檀香,丝丝绕绕地响起。
远处的楼台亭榭,近处的潺潺流水,似乎都变得飘渺起来。
他跟着嘉宁公主长大,嘉宁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对于她的这句话,他却不认可。
嘉宁公主收回目光,秀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轻声道:“观,乃慧之音,世间之事,乃观无常、无我,缘起性空,自有定律;止,久生定,不动之意。”
“定如围墙,慧如烛火,慧火燃,愚痴灭,定墙防风,慧不可夺。”
秦衍抚琴的动作一顿,琴音扎然而止,微抬眉,眼底若湖光山色,潋滟却又让人瞧不清其中神色。
嘉宁公主望着面前灵隽清霁少年,声音蓦然一软,道:“衍儿,我为你取字观止,你可识其中含义?”
观止,外不着相,内不动心,辨明事理,扫除妄念。
是希望他莫再被仇恨蒙蔽,放下虚无妄念,平静过以后的日子。
嘉宁公主是他过门便守寡的长嫂,可也是大夏朝的嫡公主,她想护着他一世长安,但也想大夏朝千秋万代,歌舞升平。
秦衍低眉不语,没有回答。
他知道,他终究要辜负嘉宁公主的期望。
忠烈无处埋骨,江河海晏清不过一句空谈。
九王一脉的战死沙场,并非天意使然,而是不可控的人心。
秦衍垂眸,唤来了侍从,让侍从拿着檀香与汤药,给嘉宁公主送去。
李夜城眉头微皱:“嘉宁姑姑不知道此事?”
秦衍看了一眼李夜城,饮了一口茶,道:“小满姐姐淡泊名利,从不理会朝堂之上的纷争,有些事情,我自己知晓便够了。”
侍从应是,拿着东西,低头垂眉退了下去。
林文启坐在椅子上,坐姿没有个正型,一只腿抬得高高的,直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鞋尖一翘一翘的。
另一张椅子上的李夜城,坐姿如磐石纹丝不动,与轻挑随意的林文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文启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修羽也该回来了吧?”
秦衍微微颔首。
林文启刷地一下打开扇子,晃晃悠悠摇着,道:“算一算时间,嘉宁公主大婚那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李不言、华阳公主、顾修承三人三分朝政,让原本固若金汤的天启城,出现了一丝裂纹。
这个裂纹,对于旁人来讲,微小到让人难以察觉,但对于秦衍来讲,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三人内讧,便是他的机会。
况那日李不言成亲,迎娶嘉宁公主,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其他的事情?
华阳公主么,与嘉宁公主素来交好,她要迎来送往,也没有多余精力,最后的那一人顾修承,有顾星河在顾府,想来会有法子拖住他。
这可是天赐良机,盼也盼不来的。
林文启翘首以盼地看着秦衍。
他倒不是不爽宣平帝,而是宣平帝那沉迷享乐的性格,委实不是一个好君王。
宣平帝刚继位时,励精图治,虽不能说十分英明,再开创一个盛世吧,但好在勤勉,勉强能维持住大夏立于不败之地。
多年岁月弹指过,赞美的声音听得多了,宣平帝便有些飘了,再加上有李不言那个狗腿子帮他处理不和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