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但是现在,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来得是如此猝不及防。
也是到了这一刻,孟兰亭才生出一种感觉,虽然和他已经结了婚,也做过世上男女之间最为亲密的事了,但除了他表现给自己的看的冯恪之和那个存在于世人之口以及报纸花边新闻里的冯恪之,自己对于这个名叫“冯恪之”的男人,竟然好似一无所知。
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她忍住想要落泪的感觉,想来想去,终于又想到了一个人。
她让老闫开车送自己去了闸北何方则的一二师驻地。
停火了一天一夜,上海如同一条被冻僵的春虫,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之下,瞬间又复活了过来。
南市和闸北的大部分店铺又再次开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倘若入目没有被流炮击中的毁损了的街边房屋和随处可见的聚在一起忧心忡忡谈论时局的市民身影,就仿佛一天之前,根本未曾有过那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是战争的阴影,丝毫也没有消散。
驻军附近,戒备森严。
距离两公里外,孟兰亭的车就被拦了下来。神色肃穆的卫兵上来盘问,得知她的身份,态度终于恭敬了,但还是请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去打电话。
很快,士兵予以放行。
孟兰亭在临时指挥部里,见到了何方则。
他的肩膀被一颗在附近爆炸的炮弹碎片击中,已经取出,除了生活日常,基本不影响活动,所以从医院出来,直接就回了这里。
孟兰亭向他打听冯恪之。
“我们……出了点不愉快……”
孟兰亭顿了一下。
“他昨夜一夜没回,原本睡在司令部里的,今早我去找他,说他早早就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来过您这里?”
何方则仿佛有点惊讶,但也没多问什么,说道:“昨天我在医院,他来看过我,今天倒不知道。不过你别担心,没事的。”
他望了眼孟兰亭有点苍白的脸色。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帮你打听下,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孟兰亭感激地点头,看来眼他缚着绷带的肩膀:“何师长,你的伤怎么样?昨晚我听八姐也提了句,说你受伤了。”
何方则顿了一下。
“没事。很快就能好。”他微微笑道。
“何师长,你的伤该换药了。”
一个年轻的护士敲门,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等着,望着何方则,俏丽的双眸里含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眼睛一眨不眨。
孟兰亭看了眼小护士,向何方则道谢,随即告辞,被他送了出来,心事重重地回到家。
下午,何方则打来了电话,说有人告诉他,在吴淞炮台附近看到过冯恪之,让她去那里找他。他已经吩咐过人,让驻军对她予以放行。
孟兰亭的心跳加快,立刻出门赶往吴淞。
她是在傍晚时分,被人带着,到了炮台附近的。
“冯长官就在前头,夫人上去,就能看到了。”
带她进来的军官指着前方那道堤坝,说道。
孟兰亭走了过去,踏着沉重而沉默的布满了沧桑岁月和新旧炮弹痕迹的台阶,上了炮台。
黄浦江在这里汇注入了长江,滚滚东去,浊浪滔滔。
一道残阳,铺在江面之上。她看到冯恪之背靠着一尊大炮,面对着远处那片苍苍茫茫的入海口,就坐在堤坝之上。
脚边的堤坝之上,丢了好些烟头,长长短短。夕阳里,他的身影被吞没在近旁那尊如卧着的负伤巨蟒的钢铁大炮的巨大黑影里,岑寂而静默。
孟兰亭停在了炮台口,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叫了他一声。
冯恪之回过头,看向了她。
片刻后,他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他仿佛要起身的时候,孟兰亭朝他奔了过去。
“恪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求你听我解释。那时候我确实是因为大姐才和你结婚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想法。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还有,我不逼你出国了。你想留下,就留。我和你一道,我也不走!”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颤抖,含泪望着他。
江风很大,吹着她的发丝,吹出了含在她眼眶里的泪珠。
泪珠沿着她的面颊,倏然滚落。
他的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看了她片刻,沉默了良久,低低地说:“兰亭,和我才睡了不过半个多月,你就已经喜欢上了我?”
孟兰亭顿住。眼泪流得更凶。
他望着她哭,片刻后,挪开了视线。
“你别哭。我没有怪你,也不能怪你,是我对不住你。我大姐是什么手段,我再清楚不过。”
他拿起先前随手放在炮管上的外套,从堤坝上跃了下来。
“走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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