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当然知道此事的凶险,稍有不慎,即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路好走,更不能畏惧退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拒绝递交这份材料,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烟丝缭绕间,沉思良久,王思宇还是决定承担这份风险,只是,他觉得光把材料呈报省纪委,很可能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为防止举报材料被那位罗副书记硬压下来,慎重起见,必须要准备出备用方案,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去见见周松林了,在青州,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周老爷子,也只有他才能为自己指出明路,并且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悄悄地拿着材料走到隔壁的房间,支开专案组的小张后,王思宇将材料重新复印了一份,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周松林家,周松林此刻正站在阳台上打着太极拳,离了老远,便见王思宇急匆匆地走过来,忙停下动作,拿白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便回到客厅里,招呼保姆张婶泡了茶,就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敲开房门,王思宇微笑着和张婶打了招呼,便来到沙发前坐下,将材料递交给周松林,并悄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周松林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他便拿起材料,冲着王思宇招手道:“走,去书房聊吧。”
书房里,王思宇端着茶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周松林取了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把材料看了又看,又从书桌上取了笔,在本子上细密地记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才轻轻丢下笔,摘下老花镜,皱皱眉头,轻声道:“小宇,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张阳书记在省委领导那边分量很重,光靠这份材料怕是扳不倒他,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你不要轻易卷进去,这份材料,最好不要上报,全都推给魏明伦他们就是,别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摇头道:“老爷子,我必须如实向省纪委领导汇报。”
周松林皱着眉头望了他半天,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你啊,还是不够成熟,全省上下一盘棋,每个棋子都有它的用处,省委领导的用人方式和你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并不是单纯以忠奸贪廉为依据的,这里面有很多其他的考量,你把这份材料送上去,很容易对上面的工作造成干扰,这样做是很容易吃亏的。”
王思宇笑了笑,没吭声,背着手站在窗前,默立半晌,才轻声道:“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所作为,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他们怎样处理我无权过问,但应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当然,如果他举报的那个人不是张阳而是您,或许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
“什么方法?”周松林也来了兴趣,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
“嗯……”挠挠头后,王思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不定我会找人把他掐死。”
“胡闹!”
周松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可眼里却全是笑意,他叹了口气,沉吟半晌,便轻声道:“这样吧,按你的想法去做,要不碰个头破血流,你小子也长不了记性,不过,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明天我去项市长那里,和他碰碰,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思宇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和周松林闲聊了一会,便出了书房,走到酒柜前,瞄了半晌,便拿着塑料袋裹上一瓶葡萄酒,夹在腋下,推开房门,屁颠屁颠地下了楼,不大一会,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离开了周松林家,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他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将近三十分钟,王思宇将案情详细地作了汇报,并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忧,夏余姚在沉吟半晌之后,做出了三点指示:
第一、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情况未经核实之前,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消息,他叮嘱王思宇,一定要做好龚汉潮的思想工作,稳定住他当前的情绪,要让他看到希望,不能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第二、注意自身和龚汉潮的安全,如有突发情况,立即进行转移。第三、暂不与市纪委进行案件交接,静待省纪委的指示,在此期间,除了王思宇本人以外,专案组成员手机全部关闭,禁止外出。
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天的沉寂,在此期间,王思宇每天都拿着球拍,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和程刚打上几场羽毛球,其余的时间,他就在龚汉潮的房间里,陪龚汉潮闲聊,陪着他一起看书,两人经常就书中的某些观点进行辩论,龚汉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偶尔会神经质地走到窗边,紧张地向下张望,或者在夜里从床上爬起,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发出几声狼嚎般的叫声。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十点钟,王思宇终于等来了省纪委的电话通知,通知里依旧维持了罗云浩之前的决定,将案件审理工作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专案组即日起解散,立即撤回玉州,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叹了口气,走到龚汉潮的房间,把省纪委的决定转告给他,龚汉潮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在吸了一根烟后,王思宇默然离开房间,给市纪委的魏明伦挂了电话,周五的下午,在市纪委做完交接工作后,